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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区刑警与海盗

南羽業著

其他类型连载中

海盗团东什统帅白昴征战五年使东什一跃成为海上传奇的存在。但太过出头难免有人会不爽,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白昴退居于布里斯。原本只是去度假的,却意外遇到了爆炸案,还被当成了犯罪嫌疑人。为了摆脱警方的追查,白昴只得被迫调查案子的来龙去脉,却发现了一场更大的阴谋……

主角:更新:2024-03-05 22:43: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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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的其他类型小说《21区刑警与海盗》,由网络作家“南羽業”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海盗团东什统帅白昴征战五年使东什一跃成为海上传奇的存在。但太过出头难免有人会不爽,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白昴退居于布里斯。原本只是去度假的,却意外遇到了爆炸案,还被当成了犯罪嫌疑人。为了摆脱警方的追查,白昴只得被迫调查案子的来龙去脉,却发现了一场更大的阴谋……

《21区刑警与海盗》精彩片段

天空都是白色的。

微小的雪花落在海上,很快就融进了水里。侥幸堆在海上的雪却也很快就被一艘巨大的客轮卷入海底。

天气寒冷,奇美纱号客轮上的甲板上没有一个人。总共两百人全部缩在不大的船舱内。

船舱内温暖的空气在旁边的玻璃上蒙上了一层薄雾。

一只小手擦掉了玻璃上的薄雾,探出一只亮晶晶的眼睛,好奇地看着窗外。

“昴?”一个温柔的声音喊着他,他向门口看去,一个容貌精致的女人正挤进来。她穿着简单的棉袄,但衣服在她身上就显得格外的好看。

她靠近男孩,用手摸了摸他有些红的鼻子,问道:“在看什么?”

男孩一看到她就笑了起来,微微饱满的卧蚕看着很可爱:“我在看外面。好美。”

女人靠着他坐下,他立刻伸手把窗户上的雾擦掉大片,好让女人也能看清外面。

女人摸了摸他的头:“是啊。好美。”

“妈妈,”男孩扬起头问道,“我们什么时候能到爸爸那里?”

女人笑着问:“要再过两天。怎么了?想爸爸了?”

男孩点点头:“嗯。想。”

此时已是下午五点,客轮刚经过布里斯托湾。

船长打了个哈欠,看着仪表盘,上面的一个红点显示他们正在安全平稳的驾驶。按照他的计算,今天半夜两点之前,他们就可以驶过布里斯托湾。

他拿起助手递过来的咖啡,想着等会要不要去小睡一下。这已经是他担任船长的第五个年头,在此前,他从未出过错。他看着自己脖子上的项链,项链里是一家三口,里面的女孩笑的很开心。他想着再过一周就是女儿的生日了,应该给她准备什么呢?

想着女儿懵懂可爱的脸,他的嘴角不禁扬起,露出一个幸福的笑。

就在这时,警报器突然响了,同时仪表盘上红灯闪烁。这表示,他们附近八海里内有一艘大型船只,并且正在以二十节的速度不断靠近。也就是说不到半小时,他们就会迎面撞来。

船长迅速命令信号员发射信号,询问对面船只的目的。

等信号员收到信号后,他明显地楞了一下。

在船长焦急的询问下,他才说出了那两个字:“死亡。”

船长立刻明白了,那是海盗!他急忙操作着系统发射求救信号。就在他的手指按在发射那一栏上时,一声巨响从身后传来。他感觉到了自己的脑内传来一阵剧烈的颤动。他还没感觉到疼痛,就已经倒在了地上。身旁,他的助手已经倒在了血泊里。

他的手指颤抖的向前伸,越来越多的血流了下来,挡住了他的眼睛。他的手指很快就没了力气,猛地垂下,按在了那条项链上。

船舱内,男孩擦着玻璃,想再看看外面的景色。但却感觉不对,有一团黑色的东西挡住了他的视线。他继续擦着,突然他的手指一颤,向后猛退,同时叫了一声。那是一张人脸。一个人正冷眼看着他。那人举起了手里的枪。

他旁边的女人察觉到了异常,立刻抱着孩子向后退。下一秒,他们面前的玻璃被砸开,同时,所有的玻璃全部破碎,无数的枪支对准了他们。

女人立刻将男孩拉到身后。她的脸上被划出了一道口子,眼神坚毅地看着面前的人。

身后传来阵阵尖叫,人们纷纷往里退去。

男孩拉着女人的衣角,害怕地躲在她的身后。

拿枪的人全部涌进,将他们逼到墙角。

一个男人害怕地说:“你们要什么?钱吗?我有。给你们,都给你们。放了我。放了我。”

其他人见此也纷纷跪在地上求饶。

一个海盗不耐烦地往天上放了一枪,巨大的震动让顶上的灯爆开,碎片撒了一地。

他大声喊道:“全部都给我闭嘴!”

底下瞬间就没了声音。

他们都低着头,不敢看这些人。

一个散漫的脚步声响起,海盗们见此纷纷让出了一条道。那是一个年纪不大的男人,高大健壮,他的皮肤黝黑,眼睛微微上挑,挺直的鼻子下的嘴角扬起,露出一个鄙夷的笑:“各位不必紧张,我们海盗也是讲信用的,只要你们将身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我也就不会为难你们。”

他的声音温和,让其他人都微微松了口气。

他们立刻摘掉身上值钱的东西,全部交了上去。

女人蹲在一边,将男孩紧紧地抱在怀里。

即使如此,男孩的身子也止不住地颤抖。

男人环视一周,指着其中一个女人:“你,抬起头来。”

女人害怕地抬起头。那是一个极美的女孩。她额前的碎发已经被汗水浸湿了,衣服也因为刚才的慌乱被扯下一角。

这衣衫不整的模样让男人忍不住露出一个下流的笑:“过来。”

女孩害怕地不敢动。

男人吼道:“过来!”

女孩这才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他旁边一个学生模样的青年见此慌忙站了起来挡在了女孩身前:“大人。您说了,只要钱。”

男人冷笑一声,下一秒就抬起了枪,一枪击中了他的心脏。

女孩痛苦地哀嚎着,眼睁睁地看到自己喜欢的人倒在了一片血泊中。众人见此尖叫着躲避。

男人吼道:“都闭嘴!如果还有谁再不听话,下场就和他一样!”

女孩看着倒在地上的人,他的眼睛由于愤怒张的很大,她的眼泪一滴滴流下来,砸在地上,融进了血里。

海盗们立刻上前,将女孩拖走。女孩拼命挣扎:“不不不!要么就杀了我!”

男人用枪拍着她的脸,残酷地说:“你最好老实点,我要杀你,可太容易了。”

女孩被他凶狠的模样吓的愣在原地,眼泪不停地流下,但嗓子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男人又指着另一个女人道:“你。抬头。”

他的视线慢慢移动,又喊了两个女人。她们无一例外,都长的极美。

忽然他的视线停在了一角:“抱孩子那个,你,抬起头。”

男孩感觉女人的身子一抖,他抱着女人,眼眶微红:“不要。”

男人不耐烦地吼道:“聋了吗!你!过来!”

女人拂去男孩脸上的泪,温柔地笑了笑:“没事。”

她说着就要站起来,但男孩却突然跑过去,挡在她的面前。

男孩看着面前的男人,哀求着说:“不要伤害我妈妈!求求你。”

他稚嫩又有些颤抖的声音在船舱里回荡。

女人慌忙抱住男孩:“大人。他只是个孩子。只是个孩子。不要伤害他。不要伤害他。”

男人的眼睛微眯,慢慢地走向他们。

女人盯着他的眼神很紧张:“我跟你们走。你们放了他。”

男人一把将男孩拖了出来。

女人慌忙上前:“不!不!”

他的属下们立刻将女人拖了出去。

男孩惊恐地看着他。但他却将他放在地上,蹲下看着他。

这是他见过最好看的男孩。头发又黑又软,大大的眼睛正看着他,眼角含泪,看上去更加的楚楚动人。

他的嘴角微挑,手掌抚在男孩脸上:“不错。不错啊。我那不成器的弟弟,应该会很喜欢吧。”

男孩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带着哭腔问:“所以你不会伤害我的妈妈了吗?”

他笑道:“当然。只要你跟我们走。乖乖的。”

“好。”

男人笑了,带着男孩走了出去。

他的属下问道:“团长,船到了,那另外的这些人?”

“一个不留。”

*****

十三年后

金碧辉煌的大殿上坐着五位老人,殿内两旁的矮桌上分别坐着十二个人。他们全都看向那个站于大殿之上的男孩。

“白昴。”坐于正中间年龄最长的老人声音沙哑的说道,“你当真可以不计前嫌,效力于东什。”

殿内的气氛陡然紧张,甚至有人将手伸向了腰间。

男孩却仿佛感觉不到周围肃杀的气氛,轻笑了一声:“当然记得。”

这时,不止是他们,连那个老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男孩抬步缓缓地走向那位曾经尊贵的老人,众人的神经已经崩到极致,竟直接抽刀出鞘。

但他只是拿起了桌上的酒杯,淡黄的酒液稳稳地流入玉石杯中:“但您现在有别的选择吗?”

老人表面上云淡风轻,桌下的拳头几乎握出了血,他强忍住心中的愤怒,笑道:“那我祝统帅凯旋而归。”

布里斯医院外总是停满了车。一个年轻人正扶着年过半百的老妇人走出医院。已经下班的实习生交谈着下午应该吃些什么,在他们身旁。一辆救护车平稳的停止,医生们迅速将一个全身罩着白布的人抬下。他们身后则围着一批记者。刚下车的人好奇的看着想要一同挤进去的记者,他们堵住了大门,让后面的人寸步难行。场面相当混乱。

突然,天空传来一阵巨响,无数的砂砾纷然而下,整个医院似乎都在颤抖。

医院门口瞬间安静了,在无声的两秒之后,人们才反应过来,刚刚是一场爆炸。

他们条件反射一般的抬起头,刚好看到了爆炸产生的烟云随风而逝。

而此时,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个穿着衬衫戴着帽子和口罩的人已经从侧门走了出来,他避开人群,不紧不慢的远离了布里斯医院。

*****

元鲠打了个哈欠,又摇了摇头强打精神。现在是凌晨一点,以往这个时候他可能已经睡着了。

车里的电台还在重复着关于布里斯医院恐怖分子的新闻,声音好听的播音员说着:“昨天下午五点在布里斯医院发生了一场恐怖的爆炸案,据相关人士透露,警方已成功逮捕了一名嫌疑人,还有一名在逃……”

布里斯的记者鼻子其实本没有那么灵敏,但不巧的是,今天下午,当红明星齐魏因为演出事故被送往布里斯医院。记者们得知消息的速度甚至远超警察。好在医院保安人员十分可靠,他们迅速封锁了现场,并将嫌疑人制服。

等他到达警局时已经一点半了。警示大厅里的灯几乎全熄了。这就让三楼那几盏仍亮着的灯格外显眼。

他走到楼梯口处,声控灯应声而亮。就在半个月前,警视厅刚换上这种灯的时候,他还觉得没有必要,但没想到就过了几天就真被他用上了。

在医院里放炸弹这种事,从二十年前的大暴|乱结束后就再没发生过了。所以今天的事黄局长很在意,谁都没法确定这是不是雪崩的前兆。

审讯室的门是开的,里面站着一个年近三十的男人,长的并没有很俊俏,看着也很舒服。头发被整理的很干净,眼睛不怒而威,瞪着别人的时候看着就相当凶。他看到元鲠后抬手看了看腕间的手表:“迟到了两分钟。”

他这个开头元鲠早有预料,李治李警督是出了名的人体AI,有时甚至会精确到秒。

“抱歉。怎么样了?”

李治指了指坐在审讯椅上的人,

他的身上还残留着爆炸后的烧伤。手脚全被锁在审讯椅上。元鲠曾在训练时坐上去过,上面可想而知的不舒服,但那个人靠在审讯台上,已经睡着了。

“跟你打电话那会。要叫醒吗?你再问一次。”

元鲠摇摇头:“不用。我先看看记录,必要时我会叫醒他。”

李治一边指着桌上的资料一边说:“这个是刚刚审讯的内容,这个是监控的一段。拍的不是很清楚。”

元鲠点头:“明白了。”

李治最后拍拍他的肩:“这里交给你了。我再到搜查科那边看看。辛苦了。”

李治走后元鲠才松了口气。李治能当上警督,也是有些实力。平时的时候倒还好,但在有案子的时候,别说是罪犯了,即使是他李治面前都会觉得很压抑。

他拿起那段记录,走到男人面前。和那些追逐潮流而染发的明星不同,他的白发好像就是自然生长的。身上的衣服被烧出了大大小小的洞,脖子上围了一条很宽的脖带,挂着一条子弹项链,子弹只有弹头,不到了2mm,刻着两个字母JH.

记录上显示爆炸后他昏迷过一段时间,在警车里醒的。

看到警察后他有些惊讶,特别是在看到手上的手铐后他就明白了,他当时只说了一句话:“我跟他不是一伙的。”

那个“他”被用笔重点圈了出来。

当时李治只是说:“我要调查一些事情,你只需实话实说。”

他似乎知道解释没有任何意义:“好吧。”

接着记录上出现了一行字“嫌疑人相当配合”。他们将他锁在审讯椅上时他也仅仅表现出来不适,并没有挣扎。

在李治提问前,他说:“他有可能还会去。也不一定是布里斯医院。”

李治当然不打算听一个嫌疑犯的话:“我们有安排。”

“好吧。”

元鲠默记着,第二个。

李治在问问题前特意请了心理学家并用了测谎仪。

其中一段内容是这样的。

李治:“你叫什么名字?”

“白昴。”

“哪里人。”

“南湖公馆22B.”

下面又出现了一列行标“半月前居住,其他不详”。

“出生日期。”

“……”

“嗯?”

“不知道。”

元鲠看到此处不由自主的瞟了白昴一眼,而后者嘴唇微抿,眉毛隐隐上挑,看来睡的也不是很安稳。

“孤儿?”

“……”

“你即使不回答我们也会查到。你属于哪所孤儿院,还是说干脆没人照养过?”

“……”

白昴显然拒绝回答这类问题。

心理学家的分析:“不敢正视警督的问题,情绪低迷。有极强的控制力和耐受力。”

这时下面的批注是“有反社会动机”。

“监控器显示你与这个戴帽子的人有过交谈,随后你们一起走到了楼梯口,接着他将装有炸弹的大衣交给你,然后你将炸弹带到天台引爆,对吗?”

“不对。当时……”

“你只管回答对或不对!”

隔着资料本元鲠都可以感觉到李治当时的尖锐。

而白昴说了第三个:“好吧。”

李治继续问:“为什么在天台引爆?”

“因为那里受到炸弹波及的地方最少。”

“这是不是代表你承认了炸弹就是你放的?”

“不是。”

李治并没有在这纠结太久,换了另一个问题:“你从小就痛恨抛弃你的父母?”

“不对。”

“为了生存你加入了反社会组织?”

“不对。”

“你与这个戴帽子的人之前就认识?”

“不对。”

“你当时说了“他”。为什么是“他”?”

“因为我只看到了他。”

“南湖公馆的居民称你是在五月十八日也就是半个月前才搬入的。你之前在哪?”

“……”

“你到底是谁!”

“……”

之后的问话没有结果。批注“伪造身份”。

这期间测谎仪一直没有响过,心理学家也看不出端倪。

李治显然是想让他承认与另一个人的关系,所以他就采用了警视厅最常惯用的手段,反复的问同一个问题,有时稍微委婉,有时发掘的更深。虽然很麻烦,但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有用的,最少能给嫌疑犯精神上的压迫。所以在一轮问题之后,李治又问道:“你几点到的布里斯医院?”

“刚刚不是……”

“你只需要回答问题。”

“好吧。具体几点记不清了,大概是三点钟到四点那个样子。”

之后李治又进行了长达七个小时的盘问,但结果显然不容乐观。

元鲠都可以感觉到李治逐渐失去的耐心。

现场想必是相当刺激的,但元鲠在一张纸上看到的只有索然无味和毫无收获。

就在这时,有一个地方吸引了他的注意,李治当时给白昴强行搜了身,不出意料,什么都没有发现。他当时将目光锁定在了那条项链上,但就在他要取下那条项链时,白昴第一次透出了异样。

里面形容他不止是惊慌,还饱含强烈的敌意,甚至出言威胁:“如果你将它拿走,我不会再回答你的任何问题。”

李治权衡再三最终还是没有取下那个东西,但加了一行批注“很重要的东西,有问题。”

心理学家表示:“焦躁,冷漠,忧虑,东西来自于一个对他很重要的人,可能并非他的父母。”

监控他也看了,里面有那个男人与白昴交谈的镜头,之后两人去了楼梯口。但元鲠看出了问题,两人的动作都可以看出明显的急促。而且是一前一后。

可惜那个人的脸已经全部被帽檐遮挡,没有任何参考价值。只能从他与白昴差不多高这一点推测他可能在185左右,身材偏胖的一个人。

他又看向了白昴,恐怕还得从他入手。

白昴醒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身上盖了件衣服。

对面不再是那个一直板着脸,面无表情的男人,而是一个模样清秀的年轻人。他只穿了一件白衬衫,露出的脖子上挂着一条项链,项链被衬衫遮住,看不清完整的样子。头发是干净的板寸,低头看着资料的侧脸就像大学容易让人沦陷的学长。他抬头看了白昴一眼:“在审讯室睡着的,你还是第一个。”

白昴有些疑惑:“你们真的不打算听听昨天发生的事?”

元鲠站了起来,顺手将椅子拉到他面前坐下:“回答我几个问题。”

“好。”

“昨天下午发生了什么。将你能想到的细节全部告诉我。”

白昴回忆了一下,刚准备回答突然想到了什么:“不用那个吗?”

他指的是测谎仪。但元鲠摇了摇头:“昨天全程机器都没响,看来即使你撒谎机器也是查不出来的。”

“我没有撒谎。”

元鲠点了点头。

白昴知道多说无益,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昨天我在手术室外等人。”

“等谁?”

“季衡。医生。”

“为什么等他?”

“吃饭。”

“说清楚。”

“他昨天原本没有班,但下午突然有个病人,他说是一个贵公子,具体是谁我不清楚,打电话的人好像很急。他就带我去了医院,让我先在外面等一下,他做完手术了我们再去吃饭。”

季衡的名气很大,即使他不查都知道他的底子非常干净。留学因特兰的高材生,之前寂寂无名,但两个月前突然爆火。被誉为“外科界的权威”即使在群英荟萃的布里斯医院也是炙手可热。

调查结果显示季衡与白昴住在一起的,两人经常一起出入,而且白昴没有工作。他看向白昴,而后者也正看着他。很年轻,相当好看,眼睛澄澈,不含一点杂质。确实是那些成功人士喜欢包养的类型。

他将视线转向了手里的记录,如果白昴是有目的接近季衡的话倒还好,但如果季衡一直都知道这些事,那就不是一般的麻烦了。

白昴眨了眨眼睛:“怎么了?”

元鲠摇了摇头:“没什么。继续。”

“我站在外面时看到了一个人,那个人戴着帽子和口罩,穿着绿色的大外套。站在楼梯口张望。”

“这样的打扮在医院并不少见,你为什么会注意到他?”

“因为他的腿。”

“腿?”

“他的身体很胖,腿上故意穿了一件肥大的裤子,但在他走动时依然可以看出来他的腿并不粗。所以我就猜他藏了东西。”

元鲠点头:“继续。”

“我拦住他,问了他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他显得很急躁,没有开一次口。当我说出他藏了东西时,他就害怕的往下跑,我追了过去。我当时并不知道他手里的炸弹,是后来混乱中他启动了炸弹我才知道的。”

“所以你就带着炸弹去了楼顶?”

“嗯。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的处理办法。”

元鲠做了记录:“好。关于那个人,你还记得他的什么特征?”

“应该是个男人。很年轻,不到三十岁。动作流畅,不像是半路出家。右撇子,左边胳膊有旧伤。我注意到了他的眼睛。”

“哦?是大是小?”

“不是这个,是颜色。”

“哦?黑色?褐色?黑褐色?”

“暗红色。”

元鲠的手一下子就停了:“你说什么?”

“暗红色。”

“这不可能!”

元鲠的模样相当排斥,这让他有些迷惑:“为什么?虽然不多,但我确实在布里斯看到过几个有着暗红色眼睛的人。”

元鲠盯着他的眼睛,他那求知的眼睛还真的让元鲠拿不准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如果他是装的,那只能说明他真的是个好演员。但不管如何,他还是应该解释一下,这样才有利于继续套白昴的话:“布里斯是沿海的国家,拥有整条海岸线,多年来一直受到海盗的侵扰和各国的忌惮。”

1968年,皮萨罗带着一帮强盗到达布里斯,他们对外宣称自己要建立一个完全独立,完全自由的地方,一个连警察与法律都无法插手的地方。这一番豪言壮志吸引了不少罪犯逃到这里。警方当然进行了打击,但那些犯罪分子便借此开始武装,对城市进行袭击。

同年,海盗大举进犯,警力空虚。暴民愈发猖狂,放火燃烧了警事大厅。大火绵延数里,将周围的一切烧成了一片废墟。

1970年一位已经退休了的海军(姓名不详)被选中镇压暴乱。他选了一个折中的办法,警方承认“自由区”也就是后来的“21区”的存在,而他们也不能出来犯事。这个裁决暂时解决了危机。那些强盗还真的就一直坚守着这个地方,没再踏出过一步。

1983年,“自由区”再次发生暴|乱。

布里斯掌管着整个海岸线,各国使者乘机争相来往,意欲趁乱在布里斯能得到一块土地。

同年六月,高弗创造了一套监视系统,只要将一个人的资料输入进去,就可以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监控他的行动。

警方利用这个系统将“自由区”全方位锁定,他们稍有行动立即就会遭到打压。危机解除。

同时警方还发现了因特兰与“自由区”勾结,自由区的所有装备,地图甚至作战方案全由因特兰提供。

至此,因特兰与布里斯的冷战开始。因特兰在全面撤出布里斯的时候带走了所有医护人员,包括讲学的老师。甚至禁止为布里斯提供药物。一时之间医药的市值连翻几番。无数被病痛折磨的人面对着有钱无药的困境。

1987年,贺梁上台,民众同意他的“和解政策”,布里斯与因特兰的贸易继续,只是控制了两边的人流量。布里斯只接受少量的学士在布里斯大学讲学。同时布里斯也会为因特兰提供海运的便利。

“因特兰人最突出的特征——暗红色的眼睛。这个基因比较特别,据说是伴Y遗传。”

这触及了白昴的知识盲区:“什么意思?”

“意思是,所有带有因特兰人基因的男孩的眼睛全是暗红色的。”

“他们离开的时候没有带走自己的孩子?”

“有两个原因,第一,与布里斯一样,因特兰人同样痛恨布里斯血统;第二,因特兰人大部分都是商人,不会做短时间内没有收益的事。那个年代要带走那么大一批孩子是相当不容易的,所以不过十二岁的孩子几乎全被留了下来。你应该也发现了,那些人大部分年龄不大而且身材瘦小。在那个年代,他们能活下来已经是运气很好的了。不可能会存在监控里那种强壮有力的人。即使是现在,布里斯对因特兰部分开放的时候他们的活动范围也受到了限制,更别提弄到炸药了。”

白昴沉吟良久:“或许是我看错了吧。”

元鲠眉头微挑,一把抓起了他的下巴,眼睛逼视着他的眼睛:“现在要怎么办呢?白昴先生。一个没有身份的人,与季衡医生关系不清不楚,又满口谎话,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白昴的眼神出人意料的冷静:“我会将我知道的说出来,信不信是你的事。”

元鲠眼睛微眯,但还是放了手:“还有什么?”

“那个人的目标明确,似乎是五楼的最里面的那间病房。季衡所在的病房。”

“你想说他的目标是季衡?”

白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往这方面想:“你不觉得是那个病人吗?季衡说的贵公子。”

“他啊。”元鲠的瞳孔陡然收缩,他之前之所以没想到是因为那间病房的人他太熟悉了,那是一个只会惹事的麻烦精,但他忘了他还有另一个身份,市长的儿子,贺洋。

宣然接过大厨亲自送来的小蛋糕小心的放在医药车里。路过一间间单人病房,在最里面找到了她的目的地。

在布里斯医院住单人病房的大多都是有些秘密的人,所以当她看到门口站着的一个高大不苟言笑的男人时并没有太惊讶。但当她要进去时却被拦了下来,男人并不是恶狠狠的样子,而是摸了摸头发,尴尬的说:“抱歉。这个我送进去就好。麻烦您了。”

宣然有些不理解,觉得他们的戒备心是不是有些太强了:“我是换药的护士。”

“我们已经请了季医生,他很快就到。这里交给我们吧。”

宣然当然知道季衡季医生的大名,季衡很少问诊量。被他医治的人要么就是病的很严重,要么就是他拒绝不了的。结果后来就有了季衡攀附达贵,只为有钱人看病的流言。

宣然与季衡相处时间不短,很清楚他不是那样的人。但流言总是比事实更令人信服。现在季衡已经成了权贵的代名词。

他自己对此不作任何解释,依然看他的病,也不会因为谁的权力高而多给他一些好脸色。特别是在他休假的时候,一周两天,可以不是周末,但这两天他是绝对不会问诊的。那么能在这个时候请动他的人,宣然都不由得好奇起来。

不过好奇归好奇,既然人家不让她进,她便将推车递给男人:“那交给您了,但医院有规定,我不进去,在这等季医生,他来了我就走。”

男人没说什么,推着推车走了进去。

宣然站在一旁,看着空荡荡的走廊,想着下班后应该吃些什么。突然里面传来了玻璃破碎的声音,宣然慌忙走到门边,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敲了敲门问道:“先生。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在短暂的安静后,里面传出了一个声音:“进来。”

这不是刚刚那个男人的声音,宣然警惕的问道:“先生,您确定需要我进去帮忙吗?”

“你是听不懂我的话吗!”那个声音有些不耐烦地吼道,“进来!”

宣然迟疑了一下,这个声音让她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但想着这里好歹是医院,对方是季衡的病人,她还是走了进去。

一股浓郁的烟草的气味瞬间蔓延了出来。

这里是布里斯医院最豪华的单人病房。设有大衣柜和沙发。床头柜上总会放一些有助于身体恢复的果篮。但现在,果篮摔在地上,被碾的粉碎。刚刚那个提醒他的男人正躺在地上,头上还在渗血,他的周围全是玻璃渣。

他旁边站在一个染着金发的男人,那人看起来很年轻,应该才二十出头,脖子和胳膊上带着显眼的刺青,完全无视墙上贴着的禁止抽烟的标志,正在吞云吐雾。他的伤处很明显,小腿上打着石膏,胳膊和脸上也贴着药膏。显然这些伤口不足以影响他去揍人。

他看到宣然的时候笑了一下,露出抽烟的人基本上都有的微黄的牙齿:“过来。”

宣然几乎是在瞬间就有了反应——转身逃跑。

他从她背后一把抱住了她,捂住她的嘴,把她拖了进来,顺手关上了门。

宣然害怕的大叫。

已经被打倒的男人一把抓住男人的腿:“您不能这样,请您放了那位小姐!”

他冷哼一声,一连几脚踹在男人的肚子上。直把男人踹晕过去。

宣然瞪着眼睛,惊恐的看着他,眼泪不停的往外流。

他一把将她按在床上,扒下了她的衣服。

*****

“继续。”

“然后就是我自己的猜测。”

元鲠点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他是来刺杀那个贵公子的,但那个人身份特殊,身边可能有很多人保护,所以他准备了炸药,不成功就启动。所以那个贵公子一定非富即贵,而且保护他的人有可能是……”

元鲠慌忙制止:“可以了!”

白昴也就没说话了。

元鲠转过身看着面前的墙壁,脑子在不停的思考。白昴说的没错,如果只是刺杀季衡的话确实犯不着来布里斯医院,他的机会有很多。加上那结实的武装,他的目标只有可能是贺洋。

但如果真是这样就相当麻烦了。贺洋几乎得罪过整个布里斯的人,要从那么多人里找出一个,这个工程量……

最关键的是,贺洋的行踪已经被发现,那就不得不为他换个去处。但他们还未查出是如何暴露的,那就有再次被发现的风险。想到这,他不由得头大。

他转头看向白昴,后者也在看着他。

最关键的是这个人的话又有几分真,几分假。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审讯室的大门陡然被打开。

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向门口,正看到李治冷着脸走了进来,他身边还跟着两个警员和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那正是季衡。

季衡一看到白昴脸上的伤痕就挑了挑眉。

白昴对着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李治挥了挥手:“放人。”

那两个警员闻言就去解着白昴的锁链。

季衡也跟着走了过去,不等白昴站起来就一把搂住了他的脑袋。

白昴喊道:“等下。季衡。在外面......”

季衡没理会他,把他往外面拽,在路过李治面前时还不忘说一句:“多谢。”

李治冷眼看着他们:“希望季医生信守诺言。”

“当然。”

元鲠有些震惊的看着他的上司。

直到两人走后,李治才有些乏力的坐在椅子上:“市长的命令。虽然季衡是外国混血,但不知为何市长相当信任他。当然,作为答谢,他会负责找出凶手。这条线索看来是断了,昨天发生的事你应该问了吧。那个白昴怎么说?”

元鲠将手里的记录交给李治。这是李治惯用的手段,两个警官,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他自己总习惯于扮演黑脸。一般来讲,一番操作下来,犯人对白脸的坦白程度要比原来的要好很多。

“虽然白昴的身份暂时还不能确定,但他说的话不无道理,贺洋……”

李治摆了摆手,有些头疼地扶额。

元鲠清楚,这是大部分人听到贺洋名字的正常反应,但他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始料未及:“贺洋失踪了,就在今天早上。”

“宝贝,你听我解释。”

“还解释什么!为什么她会在同一天收到和我一样的礼物!我们的恋爱纪念日啊!”

“因为再过两天就是她的生日了,我不想为了她特意再挑一个礼物,所以才买了一样的。”

“你也可以不送啊!”

“但她是你闺蜜啊。”

女孩激动的哭了出来:“那你不能随便送一个礼物,不能换一个时间吗!”

“毕竟是你闺蜜,也不能送太普通的吧。”

“你送的那个她也不见得稀罕!”

男孩的脸陡然一黑。

女孩立刻察觉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道歉:“对不起。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男孩低下了头:“我知道你嫌弃我穷。”

女孩慌忙解释:“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维亚街的汉堡店,白昴好奇的看着一位刚刚还在大发脾气,转眼间却又开始讨好男孩的女孩。

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递过来薯条和番茄酱。

白昴看向旁边,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他穿着黑色的皮夹克,戴着墨镜,正笑嘻嘻的看着他。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谢谢。他们在说什么?”

男人的声音都仿佛带着笑:“那个男的在他们恋爱纪念日那天同时送了那女人和那女人的闺蜜同一条手链,而且白天是和那闺蜜过的,晚上才陪的那女人。”

白昴相当惊讶:“还可以这样!”

“当然不可以。所以才说那男的渣啊!”

“渣?”

“就是垃圾。而且那闺蜜是有男朋友的,那男的还知道。”

白昴惊的说不出话来,半天才蹦出一个:“哇。但……但这样的话那个女孩不应该很生气吗?为什么现在又不生气了?”

“因为那个男人有脑子。”

“嗯?”

正说着,前面那个男孩突然甩袖而出。

男人见此也站了起来:“我再去看看。拜拜。”

白昴拉住他:“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这有什么。对了。这个给你。”

他把剩下的薯条给白昴后就跟了出去。

没一会,季衡就端着东西过来了,见他面前多了一包薯条就问道:“这是哪来的?”

“刚刚一个人给的。”

季衡嗯了一声:“想不到你在这还挺受欢迎的。”

白昴咧了咧嘴,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关于案子……”

*****

布里斯的六月相当奇怪,明明早上还是晴空万里,下午就大雨倾盆。雨后的天空似乎蒙上了一层薄雾,让原本已经不甚清晰的小巷更加幽暗。

元鲠一下车就跑了过去。前面已经被警察用警戒线围了起来。这里是老社区,因为靠近“21区”,如今还住在这的人并不多,不会有人来干扰他们取证,但也很难找到目击者。

一个额头上带着刀疤的警官迎面走来:“元鲠?你不是忙着贺洋的案子吗?”

他很快反应过来:“这是“21区”的那些家伙干的?”

七年前的暴乱过后,上一任市长一度想过对“21区”进行围剿。但布里斯与“21区”的契约还在,各国本就对布里斯虎视眈眈,不难想象他们必定会对此大做文章。

为此,他们专门建立了“ 21区保护组”。利用高弗设计的系统专门与那群强盗抗衡。元鲠正是组长。

韩君带他走进已经被警戒线围上的小巷。那里赫然停着一具尸体。几个警官正在拍照。

刚刚经过大雨,尸体上的血几乎被冲刷干净。

而在另一边,一个女警察正宽慰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女人。她的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皮衣,没有被淋的很湿。

韩君解释道:“第一发现者是……这个女人应该一直都在,但她似乎被吓坏了,没报警,到现在也没回答我们的问题,所以她不算。报警的是一个十多岁的小孩。他刚放学回家,路过这里的时候看到男人躺在这,女人就缩在她现在待的那个地方。小孩当时没发现那个男人已经死了,只是觉得奇怪。他还好心的为那个女人打伞,问她那个男人为什么躺在地上。但女人根本没理会他,他过了很长时间才察觉到不对劲,立既回家去找了他母亲。他母亲又花了两个小时才相信儿子说的话报了警。”

元鲠接过一个警员递过来的手套,检查着那具尸体,男人的尸体上满是刀口,他粗略的计算了一下,应该有近一百刀。

韩君走了过来:“既然你来到了这,是不是就说明是他们?”

元鲠摇摇头:“还无法确定。”

他并非在搪塞同事。“21区”一直处于他们的监视状态。今天也同样如此。

他们确实经过了这个地方,但逗留的时间不足一分钟,他们是如何利用一分钟在这个男孩身上留下一百多刀的,而且又为什么要留下一个女人。

他的眼睛不由得瞟向了那个女人。女人意识不清,嘴唇不停地哆嗦。

韩君解释道:“那个女人与这个男人都是布里斯大学的学生,调查显示他们是男女朋友关系。据他们的同学称两人关系良好,当然,偶尔也会有吵闹。今天他们似乎是出来约会的,我们在维亚街调查了一番。你知道的,布里斯的学生约会一般都去维亚街。”

他又有些不确定地问:“你应该知道吧。”

元鲠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现在知道了。继续。”

“他们的动向我们目前仍在调查,至于男人的死亡时间,也得等尸检结果出来以后。不过我猜男人应该已经死了很长时间了。我原以为是这个女人无误了,但却没找到凶器。”

元鲠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没找到凶器!”

“别那么大声。没错。没有。这附近我们都找过,包括下水道。都没有。”

元鲠喃喃自语:“没有凶器就没有证据。”

“诶呀。你能别一本正经地说这些废话吗?”

元鲠一时无话,韩君一向心直口快,即使对方是自己的上司也从不在乎礼数。元鲠与他合作过多次也就习惯。

韩君见他久久无言无言又说道:“在你来之前我们都在猜是不是某只巨形食肉鸟把凶器叼走了。”

元鲠显然get不到他的幽默,他只说:“好吧。你应该注意到了吧,她的鞋子。那么大的雨,如果她出去处理凶器再进来鞋子不会那么干净。再说了,如果她真的已经出去过了,为什么不直接跑路,还要再回到这里。还有一种可能,有人进来帮她带走了凶器,但同样的,为什么带走凶器却不带走她。”

元鲠点点头。

韩君看着他:“我见你在李治身边话挺多的,怎么在我这要么点头,要么摇头。”

“继续。”

韩君表示无奈:“现在看来,杀人的或许就是他们。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们把凶器拿走了,但他们吃饱了撑的要拿走凶器啊。”

元鲠没有说话:“她身上的衣服是你披的?”

“哪里。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是个糙汉子。我们来的时候她就是这个样子。不知道是不是受的刺激太大。念念本想帮她换件干净点的衣裳,但那个女人就是不愿意脱掉她身上的那件外套。”

元鲠闻言走了过去。

女人见他靠近,慌忙往墙边躲。

旁边叫念念的女警忙说:“元警官,她受的刺激太大了,现在恐怕还不能回答您的问题。”

元鲠没理会她的话,俯下身温和地说:“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他的声音真的很软,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女人真的显得没那么害怕了,至少比刚才好很多。

“可以告诉我,这件外套是谁的吗?”

女人盯着她看了一会,终于开口了,声音颤抖又嘶哑:“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

元鲠心头一动:“你还记得他的样子吗?”

女人想了一下,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真的吗?他的是高是矮,是胖是瘦?”

“我真的不记得了。”

元鲠的声音陡然变大,甚至有些粗鲁:“他那么近距离接触你,你怎么可能什么都不记得!”

女人被他吓到了,慌忙把身体往念念身上靠,嘴里发出呜咽的声音。

念念一把护住女人,眼神不善:“元警官,她也是受害者!您不应该这么逼问她!”

元鲠察觉到了他的失态,道了声歉走出了巷子。

是他。“自由区”的人的确全在监视中,但有一个人例外,“自由区”的管理者,梁骁。

这也是高弗系统唯一的bug.系统的运行需要他们的相关信息,但有关梁骁的资料几乎为零,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这个人到底长什么样。

而“21区”的人对他极其忠诚,他们曾逮到一人对其严刑拷打,却也没有得到半点关于他的消息。

刚过晚上十点,面前的路灯全部打开,幽黄的光照着地面,同时,照出了藏在小巷外的一个影子。

元鲠心中一动,有些罪犯会在犯罪后回到案发地点,虽然他觉得梁骁不是这样的人,但这个点还会到这来的,他想不出第二个。

元鲠降低重心,缓步上前,尽量不让自己的脚步声显露出来,距离那个影子不到五米的时候,他突然加速冲了过去。

那个人似乎察觉到了不对劲,转身向另一条巷子跑去。元鲠抓起旁边的一根木棍扔向那个人。那人矮身躲过,但速度降了一大截,元鲠乘机冲到了他面前,抓着他的胳膊把他按在墙上。

那人闷哼一声,元鲠心头一震,这声音相当熟悉。

他一把将那人扯到了路灯下,淡黄色的灯光照在那人的脸上。

元鲠看清了他的面孔忍不住吼道:“MD!怎么又是你!”

韩君是在准备收队时发现元鲠不见的。本来元鲠是他的上司,上司的事他没道理去管,但他还是打了个电话。元鲠的手机铃声从不远处的另一条巷子里传来,他还来不及惊讶那边就挂了电话。

韩君吃了一瘪,奈何抵不过心中的好奇,还是走了过去。

“我如果说我其实是碰巧路过的,你信吗?”白昴看着元鲠严肃又冷漠的脸,“看来是不信了。”

“你是局里的审讯椅做上瘾了!”

“不是。那个很不舒服。”

“没在问你!”

白昴站在路灯下,灯光照在他完美无缺的脸上,他的眼眸低垂,长长的睫毛在眼眸上覆盖了一层阴影。

就在这时,元鲠的手机响了,他看了来电显示后毫不犹豫地挂了电话,语气稍微好了一点:“你不是与季衡在一起么,为什么会在这?”

“我们刚从伽玛湖回来,在回去的路上季衡接到了求救电话。”

元鲠挑眉:“求救电话?”

“嗯。他说他在这遭到袭击,需要救援。”白昴拿出一个手机,“我怕他会打电话就随身带着。”

里面确实有个加密电话,显示时间是九点三十。当然,这种程度谁都可以做到。但他暂时想不出白昴故意来这的原因,便决定姑且相信他:“不应该是季衡进来吗?为什么进来的是你?”

“怎么看这通电话都有问题。我担心会有危险。所以让他回去了我过来看看。”

“那你跑什么?”

白昴看了看他,没说话。

元鲠有些急躁:“什么意思!”

“诶呀。元鲠。就你那气势汹汹的样子,是个人见了都要跑啊!”

白昴好奇的转头看去,一个高大黝黑的男人正往里走,他的长相刚毅,额头上有道细长的疤,覆盖了一半额头。

他看到白昴的时候笑了一下,相当爽朗的笑:“哟。小伙子长得真俊。”

元鲠有些不耐烦地说:“这个跟你没关系。你没事别掺和进来。”

韩君相当不怕死地说:“你都把人扣下来了,那自然是有关系了。”

元鲠啧了一声,没再理他,转而问白昴:“你什么时候来的?”

“大概十点整的时候。”

“除了我们你还碰到过谁?”

“没有了,只有你们。”

韩君叹了口气,但元鲠感觉还好,他本来不指望在白昴这有太大的收货。但白昴接下来的话出乎了他的意料。

“那两个人我今天见过。”

元鲠与韩君对视一眼。

元鲠:“然后呢?”

“在一个汉堡店,他们在吵架。”

白昴将今天中午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们。

两人沉默了一会,元鲠继续问道:“也就是说他们离开的时间是中午十一点。”

“差不多。”

那个汉堡店元鲠知道,从那到这不坐车的情况下需要一个小时。他看了看天空,下雨的时间大概是下午三点。他们应该是在这之前到的这里。

“还有一个问题。他们离开的时候有没有人跟着他们?”

白昴很快就答道:“有。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

元鲠与韩君的视线第二次汇聚。

元鲠继续问道:“那个男人长什么样?”

白昴摇摇头:“没看的很清楚。”

元鲠有些失望,但也没那么失望,毕竟那人经过的地方他们已经知道了:“派人去那家汉堡店。再把那件外套拿去化验,或者找警犬去搜索,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把他找出来!”

韩君点头:“明白。”

他又看向白昴:“至于你……跟我来。”

这不是白昴第一次和警察共坐一辆车,但感觉比第一次还糟。

第一次他的脑袋昏昏沉沉的,也不太在意周围的情况,但这一次他的脑袋很清醒,所以在面对元鲠时尤为尴尬。

一路上他都看着窗外,清一色的人行道和路灯,也没什么好看的,但转过头来就是会很尴尬。

“季衡的手机要作为证物交给我们。”不知是因为死寂的氛围还是突然想起,元鲠说道。

“哦。我问问他。”白昴说着就要打电话。

“我只是通知,”元鲠继续说,“不管他愿不愿意,手机都要上交。”

白昴没理会他的话,还是打给了季衡。

电话里季衡的声音略显担忧,完全没有之前那种锐气:“怎么样了?”

白昴将大致的情况说了一遍,其中包括元鲠的要求。

季衡的反应平淡:“好。知道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给你热牛奶。”

白昴闻言看向了元鲠。

“还要半个小时。”

挂上电话后,白昴就把手机递给了元鲠。

元鲠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接了过来。

之后白昴就靠在副驾驶上打算打个盹,元鲠突然问:“贺洋的案子,你知道多少?”

白昴想了一下:“几乎全部。”

中午吃饭的时候,季衡就将大致的情况告诉了他。他先给他看了一份报纸。报纸上有一个大标题“市长儿子再闯祸,失手撞死女大学生”。

6月11日晚上十点,布里斯大学的西门发生了一场车祸。

一辆跑车撞了布里斯大学在读学生郝女士(19岁),郝女士当场死亡。汽车的主人,正是市长的儿子贺洋(22岁)。虽然警方称只是一场意外,但此案仍然有许多疑点。

1.布里斯西门相当荒僻,一座小山之后就是一片湖,即使是大学生也只有在白天才偶尔过去踏青,郝女士为何会在晚上十点出现在那?

2.贺洋此前也从未去过布里斯大学。

3.贺洋行事向来高调,此次却拒不接受记者采访。

“众所周知,贺洋是出了名的惹事精,从小学开始就伙同外面的混混霸凌抢劫同学,整天逃课,从不守规矩。十六岁时因为围殴逼死过一个同龄的男孩。因为当时年龄太小只是被送往少管所。市长当年亲自下令严惩,不过恐怕那些管理人并不敢这么做。据说他当时过的要比普通人好的多。

过了两年出来后,他死性不改,甚至在课堂上调戏女老师,男老师稍微有点他不入眼的他还会拳脚相加。在学校里不管是同学还是老师都更希望他逃课。

市长夫妇对他毫无办法,只得挨家挨户道歉。校长碍于市长的情面勉强让他继续留校,其实根本没人会管他。就这样混了几年,市长夫妇费尽心力给他找了一个大学,好不容易大学毕业,却整天跟一些混混在一起流连于各种难以启齿之地。

如今出现这些事并不奇怪......”

这是一篇相当富有个人主义的报道,几千字的文洋洋洒洒列举了贺洋的十几条“罪状”,但作者是佚名。

季衡的话再度飘向他的脑海:“这就是贺洋会在布里斯医院的原因。贺洋今天早上打伤了保护他的警察,抢走了一个护士的白大褂逃了出去,我们暂时没有了他的消息。只能先从这个案子查起。除了上面说的这些,还有个疑点。他在车祸发生第一反应叫的不是救护车,而是联系了他的表哥。”

“表哥?”

“元鲠,就是今天审讯你的那个人。这点很奇怪,他当时似乎害怕着什么。”

“他在那里发现了什么。”

季衡摇摇头:“目前还不清楚,你再看看这个。”

那是一沓整齐的文件和一张合照。合照上面有三个人,看样子是一家三口。父亲皮肤黝黑,戴着眼镜,应该快五十了,看着很精神。那位母亲却不是这样,小心翼翼,这是他的第一感觉,精神状况很差。

站在正中间的应该是他们的女儿,长得没什么特点,勉强来说也只是普普通通。绑着低马尾,脸上因为青春期的痘痘而变得坑坑洼洼。她的眼神空洞,看不出有什么感情。

“死者名叫郝玲,就是中间那个,布里斯大学国防学院的学生。她的父母都是布里斯大学的老师,受过高等教育,家境不错。因为是唯一的一个女儿,夫妻两刺激过大,对女儿死去的原因耿耿于怀,就请了一个律师,艾华来调查这个案子,而那个律师碰巧是我的一个朋友,这是他这两天的调查结果。他是一个相当正统的人,开始根本不打算给我看,是后来我告诉了他我要查的案子,又去找了郝玲的父亲,他才同意给我看的。”

白昴看着那些资料,里面反复提到了一个名字——梵奕。

季衡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释道:“那是郝玲养的一个因特兰混血。”

白昴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养?”

梵奕。这是那个男孩的名字,今年十七岁。他母亲在七年前就自杀了。郝玲的父亲郝朗因为与梵奕的母亲是至交在暗中护着梵奕。他因此活了下来。但郝士夫妇似乎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那个男孩与他们的关系。艾华也是从郝玲的同学那打听到的这些事。他们那一辈的人对因特兰可以说是深恶痛绝。但郝玲对此无所谓,甚至有些近似于炫耀。

里面有一段艾华和郝玲同学的对话。

艾华:“炫耀什么?”

“一个完全服从于她命令的人。”

“完全服从……”

“他们俩一起住在她父母给她安排的独立公寓里,不管她走到哪都会带着他。最初学校不允许那男孩进教学楼,郝玲就让他站在外面。有次她上课的时候突然下起了大雨,所有的人都跑进了教学楼,只有他一个人还站在外面,即使大雨把他全身淋湿,他都没动一下,直到郝玲出来。他因此生病,郝玲也不会给他买药。后来他因为高烧倒在地上,但郝玲一喊他的名字,他就会挣扎着站起来,踉跄地跟在她身边。郝玲对他可以说是完全不关心,她曾在大街上扇他巴掌,也曾在人最多的地方将食物倒在地上让他去吃......”

“那男孩照做了?”

“对。很奇怪吧。这么没尊严的男人即使是在冷战后的混血中也很少见。不过郝玲更奇怪,她算的上是变化无常,前一秒还将整杯滚烫的咖啡泼到他的脸上,后一秒却非常温柔的替他擦掉咖啡渍。在他病到快要死掉时也是她在一旁照料,那段时间她甚至专门请假一心照顾他。而且她不允许其他任何人欺负那个男孩,因为她的父母都是学校的老师,没人会跟她硬刚。”

“有次。我听郝玲说她爱他。呵。可笑。他居然信了。打他一巴掌再给颗糖他就以为她爱他。”

郝玲的父母对元鲠他们的判断很失望,加上涉事者还有权有势,他们因此并不相信元鲠。这恐怕也是市长同意季衡调查这个案子的原因。季衡作为布里斯的知名人物,朋友众多,有些事处理起来要比元鲠方便许多。

元鲠的话把他从回忆中拉了回来:“你们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先去见梵奕,或许他知道郝玲那天为什么没有回家。”

南湖是布里斯最小的湖。在十年前被布里斯首富齐羽购买。当初很多人都嘲笑他的财大气粗。但仅仅五年后,南湖公馆拔地而起,让周围的地皮连翻数倍。特别是南湖周边的别墅,因其一边靠近布里斯最高的建筑——羽田大楼,而另一边又能享受湖面的风光,加上齐董事长本人也住在其中,让南湖别墅从开盘之后就被人争相购买。

这里的别墅大多都是一个样子,高大的围墙围住了里面的绿植和一栋四层的房屋。占地约两百平方米,从一边的窗户往外看,就是南湖。

元鲠把车开进并未封锁的铁门,季衡正等在门口,但白昴已经睡着了。

元鲠下车打开副驾驶问道:“刚睡着。要叫醒吗?”

季衡摇摇头,弯腰把白昴背了起来:“还要感谢元警官送他回来。给您添麻烦了。”

“正好我要去见市长,顺便而已。”

季衡这才记起市长贺梁确实也住在南湖公馆,离他似乎还不远:“那我便不浪费元警官时间了。”

他说着就要上楼,但被元鲠拦了下来:“那通电话我们会负责调查。”

季衡回答的心不在焉:“哦。多谢。”

“季医生难道不觉得这事有什么蹊跷吗?”

季衡这才抬头看向他:“哦?元警官有何高见?”

“季医生不打算让我进去坐坐吗?”

季衡微微歪头:“不必。我不习惯带陌生人回家。”

元鲠闻言轻笑一声,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单纯的觉得可笑:“麻烦季医生告诉我你们今天的行程。”

季衡微微挑眉:“调查不在场证明?”

“例行公事。”

“你没问昴?”

“问了。”

季衡闻言有些烦躁,他知道元鲠这么做无非是想知道他们有没有撒谎。这也是他那么讨厌和他们合作的原因,即使知道没什么意义,也要调查到底:“离开警局后我们去了维亚街的汉堡店。”

“有没有特殊的去那的理由?就我所知,季医生对吃的方面相当讲究,去的地方都是顶级的。”

季衡有些不耐烦了:“昴饿了。那里很近,上菜快。”

元鲠点头,之后就没有其他的表示。

季衡对他的态度相当不满,但并不想浪费时间:“然后去了珈玛湖。”

“珈玛号开船的时间是晚上六点。这期间你们去哪了?”

“在维亚街随便逛了逛,帮昴买了几件衣服。”

“具体去了哪几家?”

“所有你都知道的品牌。”

元鲠一噎,咳了一声继续问:“逛到了什么时候?”

“五点。接着就是两个小时的游湖。如果你要调查不在场证明的话,我可以为你提供证人,多少都没关系,毕竟布里斯的名流没有不认识我的。”

“我明白了。然后呢?”

“我们正准备回家的时候接到了那通电话。”

“你不觉得这通电话很可疑吗?”

“觉得。”

“那你为什么会让白昴先生独自前去。”

“他有办法解决。”

元鲠终于问完了所有问题:“白昴先生因为一通电话被引到了那条小巷,又很凑巧的知道碰到过我们的嫌疑人。我现在有两个想法。”

“哦?”

“第一,人是你们杀的。最有可能是他,”他指向了仍在熟睡的白昴,“认识你的人确实不少,但不代表都认识他,这样他为什么会去案发地,甚至那场爆|炸案都解释的通了。”

季衡并不怎么惊讶:“但你还是把他送回来了。”

“要抓你们很容易,特别是您,季医生,太出名可不总是好事。”

季衡耸耸肩:“第二。”

“有人想要将祸水引向梁骁,或者说引向“21区”。”

*****

“抱歉,市长,贺洋还没找到,这是我的责任。”

市长贺梁连忙站了起来将李治扶了起来:“起来吧。不是你的错。那小子闹腾惯了才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李治满眼的愧疚:“是我想的不够周到,请您责罚。”

贺梁叹了口气:“那便罚你赶紧回去,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

李治感动的不能自已:“市长!”

贺梁拍了拍他的肩:“好了。回去吧。还有一大串的事,都得你来办,你不能把时间都浪费在我那逆子身上。”

贺梁劝了很久才将李治劝回。自己又拿起了文件,看了半天才发现没戴眼镜,又拿起了眼镜。就在这时,他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担忧与烦恼,将桌上的文件摔在地上,无力地靠在了桌上。

关闭的大门没一会就被轻轻打开,元鲠捡起地上的文件,放回桌上,静静地站在他的旁边。

贺梁揉了揉眼睛:“毕竟是自己的儿子,怎么可能不担心,平时就算了,偏偏现在还有一个要刺杀他的人。”

“您知道的。贺洋很聪明。他知道那个人已经掌握了警方的动向,所以才出逃,他一个人,或许要比在我们的羽翼下更安全。”

“你总能安慰到我。”

“已经很晚了。舅舅,早些休息吧。”

艾华看了看天空,已经到了中午,天上的太阳晃的人睁不开眼睛,他约的人却还没有来。

他有些焦急的在小区门口走来走去,偶尔拿起手机却又放下了。就这样过了十分钟,外面终于传来了发动机的声音,一辆出租车停在了他的面前。

车上走下来一个人,一个白发少年。

季衡之前打过招呼,这个人是他的大侄子,白昴。

白昴付完钱就上去打招呼道:“抱歉。打车花了点时间。”

艾华点点头,对他伸出来手:“没事。大侄子?”

“对。季……叔叔跟我说过您,艾华,艾律师。”

艾华一碰到他的手就皱了皱眉:“大侄子身体不好吗?”

白昴收回了手:“不太适应这边的天气。”

他说着拿出一份文件:“叔叔让我把这个交给您。贺洋的病历,警方的描述属实。您那边呢?”

“大概的情况你们应该都知道了,她的父母都是布里斯大学的教授,房子就在学校附近,不过她并没有与自己的父母住在一起,但每个周末她都会回家。六月十一日,也就是上周六本应是她回去的日子,但两位老人一直等到深夜都没有看到女孩的身影,连电话都打不通。老人也不敢直接去她住的地方,因为女儿曾经严肃的交代过,如果擅自去那里,她周末就不会再回去了。老人只能喘喘不安的等着,直到第二天凌晨点,他们接到了医院的电话,让他们赶紧去一趟,但等他们赶到时,只听到了女儿的死讯。毕竟那是他们唯一的女儿……这边走。”

两人刚打算往里走,一辆粉色的跑车突然停在了他们面前,一个穿着白衬衫戴着帽子和圆框眼镜的男人走了出来。他一见白昴就揽着他的肩膀,亲切地和他打着招呼:“嘿。昴。怎么也不等我。”

白昴有些无奈:“元警官。你来做什么?”

元鲠小声说:“在这里叫我阿鲠。”

“这辆车是怎么回事?”

“借的。我那辆太显眼了。”

“这辆不显眼吗?”

元鲠没理会他的话,对艾华解释道:“昴的朋友,您叫我阿鲠就好。”

艾华也在注意他的车,听了他的话看向了白昴,白昴只得点头:“他是叔叔的助手,因为叔叔来不了就派了他过来,叔叔昨天忘了说了。”

艾华也没多说什么:“知道了。跟我来。”

他们穿过一栋栋四层瓦楼,路过一颗颗桂花树,最后在一栋堆满了白花和白灯笼的楼下停步。

艾华在上去之前提醒道:“等下进去你们一句话都不要说,别说来的目的,自己去给郝玲上柱香,然后站在一旁,其他的我来。特别是你,阿鲠,我们毕竟是去面对刚失去唯一女儿的夫妇,你的兴奋有点太明显了。”

元鲠连连道歉:“抱歉。我会注意。”

艾华这才敲了敲门。

替他们开门的是一位身材高大的先生,鬓角已经冒出了白发。他在课堂上恐怕也是一个威严肃穆,但他此时的眼睛也是红的,眼里布满了血丝。

一进门就可以看到一口冰棺,一个瘦小的夫人正趴在棺材上痛哭。

除此以外,里面再没有其他的什么人了。

艾华和郝先生将那位夫人扶到沙发上坐下,可能是因为有外人在,夫人只是小声的抽泣,拿着手帕不停的拭泪。

艾华安慰着两人,示意他俩先去上柱香。两人照做了。

元鲠拿起旁边的香点燃,恭敬的拜了拜。白昴一边看他一边照做。

另一边,艾华还在努力的排解对方的情绪,一直没说正题,两人站在一旁,百无聊赖的看着客厅里的摆件。

不大的客厅挤着两张桌子,一张在墙角,上面摆了一排酒盒和热水壶,电饭煲之类的东西;另一张在客厅正中间,隔着电视机和沙发。沙发应该已经用过一段时间了,上面的皮已经脱落。这个房子的主人应该很爱酒,屋里随处可见已经喝完或者喝了一半的酒瓶。

四个角落基本上都塞着东西,有的地方是课本,有的是旧衣服。

墙上挂着一张照片,也是这个家唯一的照片,那张照片他们见过,就是他们今天早上看的那张。一家三口的合影。如今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着实令人唏嘘。

艾华见两人在这帮不上什么忙,就让两人去偏房待一会,两人照几乎是立刻就走了。虽然这么想很不道德,但这里确实太过压抑,他们都巴不得立刻离开。

显然,屋外的人也是这么想的,因为他们刚进屋就听到了夫人悲痛的哭喊声。

这是郝玲的房间。显而易见,里面已经被清理过了,墙上应该贴过不少照片,但被全部清除,只留下了胶带或者石灰脱落的痕迹。

一张不大的床被整理的很干净,粉色的床单上面放着一只棕色的玩具小熊。

墙边放着一个小衣柜和一张堆放杂物的书桌。

白昴一把拉开了窗帘,将窗户打开,凉风吹过,才让他们感觉到了一丝活气。

元鲠几乎是立刻就戴上了手套,翻动着那张桌子。

白昴挑眉:“你们警方都这么没礼貌吗?”

“我们需要找到证物,有时候就不得不用一些特殊的方式。”

“你们警方不是已经将这起案件定位意外了吗?”

“对媒体太诚实就是在给自己找麻烦。”他拿起一个铁笼,“你过来看看。”

白昴并不想查看逝者的私物,就将头转到了窗外。

“别那么扭捏,你不也是被季衡派来查东西的么?”

白昴一想好像是的,就走了过去。

那是一个鸟笼,很小,还带着锁。里面空无一物,铁杆上沾着一块黑色的“污渍”。

他几乎是第一眼就看出了那东西是什么。

元鲠伸出手,掰了一块下来。那东西很散,一碾就碎。他闻了闻,吐出了一个字:“血。”

白昴的脸色不是很好:“应该是鸟的,或许是鸟撞在笼子上。”

元鲠将笼子放好,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方形的东西递给白昴:“会用吗?”

白昴摇头。

元鲠无语:“你是野人吗?喏。上面有个按钮,按这里。不用多好,但一定要清晰。”

“拍哪?”

“笼子,还有这个房间。”

他说完就蹲下身,在桌子底下翻找着。

白昴很快上手,将房间都拍了一遍。当看到跪在地上将自己塞进桌子底下的元鲠后,他实在没忍住拍了一张。

就在这时,元鲠突然转头,眼神复杂的看着看着他。

白昴慌忙将相机藏在身后。

元鲠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怎么了?”

白昴连连摇头:“没什么。”

元鲠没说什么,从桌子下钻了出来,手里还多了两个东西——一条锁链和一本笔记。

锁链很长很重,就像是狗带的项圈,只是上了锁。锁链上也有鸟笼上的东西,只是更多。

白昴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一个十九岁受过良好教育的姑娘的房间里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而且她似乎并不希望这东西被其他人看见。”

一阵巨大的响动突然闯入屋内,接着是震天的咆哮:“你果然还是想着那个贱人!女儿都被那个灾星害死了,你却还在为他说话!”​夫人的声音。

“不可理喻!”​郝​先生的声音。

“郝朗!你给我回来!郝朗!”夫人慌张的喊叫声。

接着是摔门的声音。

然后一切又归于平静。

两人对视一眼后,白昴迅速拍了照,又脱下外套包住相机和那本笔记。元鲠很快将东西恢复原位。

就在这时,门开了,艾华有些脱虚的说:“可以了。”

他有些疑惑地看向他们:“你们在做什么?”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没什么。”

一条小河蜿蜒向前,河里洒满了枫叶的倒影。河两边是平整的瓦房,相互簇拥。太阳还未落山,街上的小铺还大开着。铺子里大抵都是没有人的,偶尔有几辆三轮车经过,也只是匆匆而过,不会在门前停留片刻。

在这些鳞次栉比的房子里,混着一个尤显沧桑的矮房。矮房的门窗紧闭,门口堆着不少被风卷来的杂草和垃圾。

一个约莫十岁的男孩站在河边,用河水将自己身上的泥洗干净,又用袖子遮住自己胳膊上的伤口,他在河边晃动了两下,确定看不出受伤的痕迹了才站起来。他的出现几乎是立刻就吸引了店家的注意,他们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鄙夷,甚至出言侮辱。

男孩就像没有听到一般,低着头走向一个关着大门的小屋。他轻轻的一推,木门就开了,稀疏的阳光照出屋里的情形。

不大的屋子,只有顶上的一盏灯,旁边有个厨房和一个关着门的房间。中间有张木桌,他的母亲正背对着他坐在椅子上,头靠着椅背,似乎在看窗外的风景。

他把门关上对母亲说:“妈妈。我们今天学了算术,我很快就解出来了,因为你教过我啊。老师都夸我聪明。”

坐在椅子上的母亲却一句话都没说。

“妈妈?”他疑惑的走到母亲身边,但下一秒他却猛然后退,撞到了身后的木椅,又连同木椅一起倒在地上。

警察在一个小时后赶到,他们在女人身上盖上一块白布,遮住她苍白的身体,以及胸前深埋在肉里的刀。他们将女人抬到车上。男孩缩在一角,脸色惨白,颤抖着抹掉眼睛里不停流出的眼泪。

周围的人冷眼看着他,一个戴着黑边眼镜女人哼了一声:“真不知道他有什么脸在这哭,他妈妈就是被他害死的。”

另一个声音冷酷的说:“都是因为这个杂种。果然当初就不应该让他们住进来!晦气!”

“你们说他们不会让我们照顾他吧!”

“那样我宁愿去死!”

“孤儿院是不可能收他了。”

“把他赶出去!饿死在街头都是便宜他了!”

他们恶毒的言语全部传进了男孩的耳朵里,男孩只是麻木的擦着眼泪,通红的眼睛里没有一点光。

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小手柔和的帮他擦掉脸上的眼泪。小女孩把他轻轻的抱在怀里:“我听说了。别担心。你还有我。”

*****

那是一个不到八平米的房间,一张床,一个衣柜与一张桌子差不多就占了所有的地方。

他抱腿靠在房间的角落,高高挂起的太阳告诉他已经是第四天了,她还没有回来。

房间还维持着她离开时的样子。三四个购物袋靠墙随意的放着,桌上摆着医药箱,蜡烛还有一把手术刀。

很安静,依稀可以听到洗手间水管里水的流动声。窸窸窣窣。

突然,他抬起头看向了门口,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外面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不是她,他的潜意识告诉他,她不会和其他人一起回来,但他还是忍不住看着门口。是向他这边来的!门口传来了开锁的声音,他几乎站了起来,门开了,不是她。

她的母亲和三个他不认识的男人。

他的眼睛逐渐绝望,但他还是不死心,想要问她的母亲程文,她呢?

但他还未张嘴,就听到“啪”的一声,脸上是火辣辣的疼。

程文抓着他的衣领吼道:“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是我的女儿!该死的是你!你早该死了!”

他的脑袋嗡的一声,他们接下来做什么说什么他都没听到,脑子里只重复着一句话,她死了。她说她死了。

艾华连忙上前阻止,但他也不敢强行把人拉开。白昴和元鲠更是站在远处,白昴提前已经知道梵奕的存在,只是被程文的举动吓到了。但元鲠之前只知道郝玲与一个男孩住在一起,当真不知道竟然是个混血。

他们愣神的功夫。程文已经歇斯底里的哭了起来。

艾华劝道:“夫人,您的女儿是因为事故,您现在即使把他打死了也没有用。何况我们还有事问他。”

她根本听不见,抓着他的脸怒吼道:“当初我就不应该听他的话!你和那个贱人一样!都该死!”

艾华看着那个眼睛通红面容憔悴的男孩吼道:“你别光坐在那!跑啊!”

但男孩仿佛听不到一般,只是楞楞的看着程文,他的嘴唇颤抖,好像在说:“死......了?你说......她死了?”

程文抓着他的衣领,一下又一下地扇在他脸上,不停地谩骂。

艾华只得道声歉再抱着程文的腰往后拉。

混乱中,程文扯下了他衬衫的衣领,露出了一块皮肤。当看到他皮肤上的东西时,程文一下子停住了,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在他的胸口上,有两个字——郝玲。那是用刀刻下后留的疤。

程文几乎崩溃,她一把扯开了男孩的衣服,在他的身上,全是这样的疤痕。

白昴看向了元鲠,很明显,那不可能是男孩自己刻上去的。

程文像疯了一样突然掐住了他的脖子:“疯子!疯子!我杀了你!杀了你!”

眼见的男孩的脸越来越红,已经喘不过气来了,元鲠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一把扯开她的手,把她推给了艾华。

艾华忙将她扶到床边,安抚道:“夫人。别这样。想一想您的女儿,我们是为了找寻她去世的原因才来的。”

程文在艾华的安抚下终于冷静下来,靠在床边痛哭了起来。

男孩的脖子已经被掐红,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元鲠蹲下身检查着他的气息。

白昴忙上前:“怎么样了?”

元鲠摇了摇头:“一推就倒的程度。”

他注意到了梵奕右手腕处格外的臃肿。扯开他的袖子,里面是几圈绷带。

他小心地帮他揭开,才揭下两层就看到了里面渗出的血。

他的眉头皱的更深了,更加小心地将全部绷带揭下。

一股腥甜的味道散发了出来。虽然他们今天见的已经太多了,但真正看到这么崭新的伤口众人还是僵了几秒。

那是一个很深的伤口,被血完全覆盖,从轮廓模模糊糊可以看出也是郝玲两个字。伤口的皮肉外翻,周围已经肿的不成样子。

白昴看着元鲠,即使他初到布里斯也知道程文已经算是故意伤人了。虽然他早先就知道因特兰混血在布里斯处境不好,但元鲠太过冷静的反应还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元鲠也看了他在想什么,手臂用力,将梵奕抱了起来:“别想了。先带他去医院。回头我再跟你解释。”

程文想要一个人静一静,艾华就将他们送到了门口。他也是过了很久才缓过来:“抱歉,我没想到会这样,现在还要麻烦你们照顾这个孩子,真的很抱歉。”

两人都没心情再说什么,简单的点过头后就道了别。

此时刚好下课,来来往往的学生好奇的看着他们,几乎每个看到男孩脸的学生都会冷哼一声,小声的和身边的人猜测着他们出现在这的原因。

等他们走出去一段距离了,元鲠平静的声音又在他的耳边响起:“市长在三年前上任时就解了禁令。他一直希望赋予他们同等的权利。多年来一直在努力,为此甚至放弃了第十六次的选举。但你也看到了。即使是现在,他们对因特兰混血的偏见仍在。”

“所以你就什么都不做么。”

白昴的音调平稳,听不出喜怒。但元鲠还是看出来了:“你生气了?”

“没有。”

“有两个原因,第一,程文刚失去自己的女儿;第二,我来这的身份是保密的。”

“我知道。”

“那你还在生哪门子气?”

“我都说了没有。”

元鲠叹了口气,可能在想小孩子怎么会这么难哄:“我有想过你之前说的事。”

“什么?”

“那个在医院引发爆炸案的人。”

白昴也随着他的语气认真了起来。

“我原来确实不相信,但……”元鲠看向了怀里的男孩,“加上这个,我不得不怀疑,你说的或许是事实。如果你没有看错。那真的是一个因特兰人,或者一个因特兰混血的……”

白昴的眼里闪过了一阵不安,太快了,他看着元鲠的侧脸,这些事他很早之前就与季衡讨论过。他们并非有意隐瞒,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元鲠并未察觉到异样:“如果这些都是真的。因特兰人又将成为我们的对手。”

“市长的努力将会功亏一篑。”

元鲠不为所动:“我一直坚信战争只可能两败俱伤。我们都向往和平。但如果真的人胆敢挑起战争,我们,布里斯,有能力将其……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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