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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其自性,能生万法

应作如是观著

其他类型连载中

【佛门大德有云:众生本自具足无量智慧神通,皆因妄想执着而不能证得。】 沈义生来就因为没有灵根,注定与修炼一途无缘。 沈义觉得安安静静做个富家少爷渡过一生也挺好,但世事难料,沈家突逢变故,被灭了门,沈义也被追杀,在命悬一线之时,被无相宗的一个老和尚救下。 为了生存,沈义只能拜老和尚为师,出家当了和尚。【因为没有系统,主角前期可能比较废柴】【第一次写书,作者智力有限,有漏洞的地方,轻喷】

主角:沈义更新:2024-03-05 22:44: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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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沈义的其他类型小说《何其自性,能生万法》,由网络作家“应作如是观”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佛门大德有云:众生本自具足无量智慧神通,皆因妄想执着而不能证得。】 沈义生来就因为没有灵根,注定与修炼一途无缘。 沈义觉得安安静静做个富家少爷渡过一生也挺好,但世事难料,沈家突逢变故,被灭了门,沈义也被追杀,在命悬一线之时,被无相宗的一个老和尚救下。 为了生存,沈义只能拜老和尚为师,出家当了和尚。【因为没有系统,主角前期可能比较废柴】【第一次写书,作者智力有限,有漏洞的地方,轻喷】

《何其自性,能生万法》精彩片段

大周朝,景和年间

野狐山上,朦胧的月色下,两个黑衣男子正追逐着一个老头和一个青年公子。

老头是老仆打扮,穿着朴素。青年穿着较好,但可能也是跑了很久,身上满是野草泥土,狼狈的很。

“少爷,你先跑,我去拖住他们…”老仆像是下定决心似的,对那青年公子喊了一句,随后扭头转身迎着那两个黑衣人冲去。

青年扭头看了老仆一眼,最终,咬了咬牙狠心舍下他往远处跑去。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跑,那老仆和他两个人都有可能会死……

老仆冲到那两个黑衣男子面前,二话不说,手掌中生出一缕灵气,直奔向其中一个黑衣男子面门打去。狂暴的掌法携带着猛烈的掌风直击黑衣男子面门。

那黑衣男子也不躲闪,同样打出一掌,正好与那老仆的一掌相对而撞。

“嘭”的一声,老仆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已被黑衣男子刚刚那一掌击飞出去数米,摔在地上,手臂一阵剧烈疼痛,大概是已经断了。

老仆躺在地上,哀嚎呻吟着。两个黑衣男子没有再理会他,越过老仆,想去追逃跑的那名青年。

谁知那老仆忽然从地上窜起,想趁那两人没有防备之时,搞一波偷袭。但很可惜,他想法天真了,其中一个黑衣男子早就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瞬间转身一掌隔空击出。那老仆只感觉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迎面撞上,丝毫反抗不了,发出一声惨嚎,摔在地上,彻底没了声息。

……

已是夜半时分,山路崎岖,即使有月光照着,那逃跑的青年依旧摔了几个跟头,弄得满身泥土。

即便如此,他还是拼了命的跑着,生怕被追上。

青年姓沈名义,青州县人,沈家在青州县也算得上富户。

沈义还有个大哥姓沈名钰。

沈钰因为从小就展现出极强的修炼天赋,十三岁就被某宗门长老看重,收去做了内门弟子。沈义则和他大哥截然相反,一出生就是个废柴,因为某些原因没有灵根,注定与修炼无缘。

大周王朝,佛,道两教盛行,而凡人能够修炼,靠的就是灵根。每个人生下来都会有灵根,只是灵根有强有弱,弱的也能修炼,只不过是比那些灵根较强的人难上许多。而比较罕见的就是完全没有灵根的,这种情况虽然很倒霉,但在这个世界可以说是万里挑一了,所以显得比较稀罕。

……

沈义一家本来生活的挺好,直到几天前那个消息的传来,彻底打破了沈家人安宁的日子。

“沈家大公子沈钰入了魔道,背叛了师门……”

这个消息传播很快,一时间沈家成了众矢之地。

没了仙道宗门做靠山,沈家很快就受到了其他大家族的打压。

这一次,沈家遭遇大难,一伙蒙着面的黑衣人夜间闯入沈家,不管男女老少家丁奴仆,见到就杀。

……

而为了保护儿子,沈母只能将沈义托付给了家中忠心耿耿还有些修为的老管家,让老管家带沈义从沈家的后门跑。

如此,便有了开头的一幕。

沈义跌跌撞撞的跑着,期间不知摔了几个跟头。

但越跑,他越觉得不对劲,自己可能是迷路了。夜色暗沉,且又是在山里,迷路是很正常的事。

正当沈义完全迷失了方向,几乎绝望之时,忽然看见远处似乎还有个地方亮着点点的灯光,好像是座寺庙。

沈义如同找到了希望似的,连滚带爬的冲向那座寺庙。跑了一阵,眼见离那座寺庙越来越近,身后冷不防的忽然传来两个人的脚步声。

沈义慌忙回头查看,只见那两个黑衣男子已经追了过来。

见此情形,沈公子更加慌张,脚步又加快了许多,眼见自己离那寺院越来越近,已经能看到寺院门上挂着的匾额了。

就在此时,身后的一个黑衣男子出手了,隔着数米,一掌轰出,沈义只感觉被一只无形的手掌击到了背部,胸口一疼,吐出一口鲜血,随后直直摔在地上。

昏倒前,他绝望的最后看了一眼寺院门上挂着的匾额

“无相寺”

两个黑衣男子觉得事情应该是成了,走近躺在地上已经昏迷了的沈义,想要将他带走,但就在此时,寺院的大门缓缓的被打开,一个老和尚跨过门槛,走了出来,双手合十,深鞠一躬,道了句佛号

“阿弥陀佛,两位侠客,听贫僧一句劝,莫要再造杀业了,否则将来追悔莫及……”

和尚身着一身较为朴素的暗黄色僧衣,大概五,六十岁的样子。下巴下留着一缕胡子,给人一种高深莫测之感……

“秃驴,本大爷也劝你一句,滚回你的庙里,否则你今天也得死……”其中一个黑衣男子叫嚷道。他也不想再多杀人了,所以给了这老和尚一个台阶下。

“阿弥陀佛,贫僧真心实意的劝两位,莫要再造杀业……”老和尚似乎并不领情,又劝了一句。

“找死”

之前说话的那名黑衣男子,显然是被眼前这老和尚的不知好歹给激怒了,曲指成爪,直奔那老和尚面门抓去,想要治那老和尚于死地。

老和尚神情淡然,丝毫不见慌张,待那黑衣男子伸爪越来越近之时,忽然一侧身,躲开了攻击,同时双手推向黑衣男子抓过来的手,来了个借力打力,将那黑衣男子推出很远。

第一回合吃了亏,那黑衣男子显然并不服气,再次扑向那老和尚,与他打在一起。

黑衣男子出手狠辣,招招致命,但那老和尚只是躲避,并不出手。

另一人见状,知道这和尚不好对付,也冲上前帮忙。

但不管两人招数再怎么狠毒,老和尚依旧能灵巧躲开。

两人想找老和尚的破绽,给予致命一击,但这老和尚身法怪异,几回合下来,两人甚至连老和尚的衣袖都没碰到。

其中一个黑衣男子打着打着,似乎是突然察觉了自己二人不是老和尚的对手,给另一个人使了个眼色。

两人忽然后撤了几步,摆出进攻的架势,随后转身撒腿就跑,其中一人还不忘拽起地上还在昏迷的沈义。

老和尚见两人如此,长叹一声,似乎是在为他两人的执迷不悟而叹息。

和尚并未去追二人,只是站在原地,双眼微闭,双手合十,嘴微微张开一条缝

“吽~~~”

一字缓缓从老和尚嘴里呼出,好似那惊天雷声,浑厚威严。两名黑衣男子只感觉整座山好像都颤了几颤。

两人被那声音震的瘫在地上,双手捂耳。

那一字在山间持久不散,即使两名黑衣男子双手捂耳,仍然无济于事,被那吼声震的眼耳鼻嘴缓缓流出鲜血。

“大师,我们错了,我们悔改…”最终,两人还是承受不住,面向老和尚站的地方,跪趴在地上,来了个五体投地,不管满脸的血,疯了似的往地上磕着响头。

老和尚终于将嘴闭上,缓了缓,悠悠的道了声:“阿弥陀佛,回头是岸。”便不再言语,好像是默认了让他们走。

两个黑衣男子如蒙大赦,不敢多逗留,其中一人还丢下了正在昏迷的沈义。

两人如丧家之犬般迅速窜的无影无踪,就好像走慢了,老和尚便会要了他们的命似的。

待两人走后,老和尚缓缓走向还在昏迷的沈义,将他扛起,背在肩上,转身回了寺院。

将寺门关上,有几个小和尚被刚刚的动静吵醒了,起身出屋来查看。见到老和尚背着一人,慌忙迎了过来。

“师父,您这是……?这公子是………?”一个小和尚问道。

另一个稍微年长点的和尚也凑了过来,问老和尚道:“解空师傅,用告诉方丈吗?”

老和尚法号上解下空,从几人的称呼中可以听出,老和尚在寺内的职位不低。

解空和尚顿了顿,吩咐其中一个小和尚准备一间禅房,先要把昏迷的沈义安顿好。

此时另一个老和尚也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两个老和尚相见,先是愣了几秒,随后互相双手合十,给对方鞠了一躬。

“方丈师兄,这是被我吵醒了?”解空老和尚不好意思的笑着道。

方丈神情有些复杂,没有回答解空和尚的话,看了一眼还在昏迷的沈义,张口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禅房内,沈义躺在床上,嘴唇发紫,双眼紧闭,双眉紧皱,还在昏迷。时不时的还会迷迷糊糊说上两句胡话。

………

“义儿,你以后也要像你大哥一样为咱沈家争光”沈父慈祥地摸着小沈义的脑袋,轻声说着。

沈义当时才三,四岁,虽然不懂,但还是乖巧的点点头,逗得沈父哈哈大笑,笑中带着自豪

画面随之转换…

“沈兄,咱们两个兄弟那么多年的交情,我也不想瞒你,沈义这孩子天生就没有灵根,注定与修炼一途无缘………”一个身着道袍头上带着莲花冠的老道士叹了口气对沈父说道

沈父有些惊讶,更多的是不可置信,结结巴巴的问那老道士道:

“您…您不会看错了吧?这孩子他…他……不应该呀!”

老道士摇摇头,显然也很是无奈,用满是老茧的手摸了摸年仅六七岁沈义的头。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自言自语道:“……如果送到那个宗门去……可能还……不对,那个宗门也许传承早就断了……唉,天意弄人啊………”

老道士走后,沈父沉默了良久,最终还是温柔的拍了拍沈义的头,语气慈爱道:“义儿,以后,就算不能修炼,爹也不会怪你,你只要活的开心,爹就开心。”

………

禅房内,昏迷中回忆起往事的沈义,躺在床榻上,脸颊上似有浅浅的泪痕划过……

青州县,县衙

一盏昏暗的油灯下,两个身着黑衣的男子跪在地上,脸上身上粘的不仅有血,还有因为磕头留下的污泥。总之如果不细看,真很难看出这是两张人脸。

知县身着官服,坐在一把太师椅上,阴沉着脸看着两人。

“你们两人都是高手,如今斗不过一个和尚?”知县稍显疑惑,语气冷淡,显然因为此事有些生气了。

跪在地上的两人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原因。

“罢了,一个废物,逃了也就逃了,没什么大不了的…”知县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自我安慰了一句。

以前确实有家族被灭门,孩子侥幸逃走,修炼有成后为家族报仇的例子,但那沈义天生没有灵根,完全就是个废人,一辈子与修炼无缘,更别说找自己报仇了。

忽然跪在地上的一人猛地站起,有些不服气的道:“大人,那姓沈的小子虽是个废物,但留着也是个祸害,不如今晚我们多带些人,去围了那寺院,我就不信那老和尚能以一敌百……”

站起来的那人语气里似有不甘,但也有得意。

知县许久不言,似乎是默认了……

那黑衣男子似是觉得知县大人同意了,正要急着去叫人之时,又被叫住了。

“看清那寺院叫什么名字了吗?”

出于谨慎,知县随口问了这么一句。

“回大人,好像叫什么……无相寺”

黑衣男子思索良久,不确定的答道。

原本在太师椅上淡定坐着的知县听了这名字,不由得浑身一颤,语气稍微有些颤抖的问另一个还在跪着的黑衣男子道:

“他说的是否属实?那寺院真叫无相寺?”

还跪着的那人,稍稍回忆了下,点点头,道了句:“是……”

知县一掌拍在太师椅上,略有些无奈的道:“这寺院里的和尚本官惹不起,你们也最好不要去招惹……”

青州县知县大人姓周,被调来上任之时,有个朝中官员告诉他上任之地有座野狐山,山上有个无相寺,那寺里的和尚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周知县上任之后,也曾调查过这个无相寺,但还真没查到什么特别之处。

无相寺是佛门无相宗的道场。倘若是个大宗门,那朝廷也得忌惮三分,不让一个小知县去招惹情有可原,但无相宗就是个小破宗门,以前虽然也兴盛过,但那也是几百年前的事了。

自从无相宗第七位祖师圆寂后,无相宗的衣钵就失踪了,传承大概率也就断了。

衣钵失踪后,无相宗的第八祖,第九祖,甚至第十祖,都只是无相宗内部定的,没有受到整个佛门的认可,无相宗也就因此没落了……

所以周知县也弄不明白,为什么那个朝廷大员会这么重视一个传承可能都断了的小宗门。

但人家毕竟是朝廷大官,说的话也肯定另有道理。总之最后,周大人还是放弃了找人围攻寺院的想法。

无相寺也因此免遭一难……

……

无相寺某间禅房里,沈义已经醒了,但还是双目无神的躺在床上,瞪着眼睛盯着禅房的房梁。

黑衣男子的那一掌,将他的肋骨打折了几根,虽然有寺中药局的老和尚给他做了处理,但仍在恢复。现如今他也只能瘫在床上,无所事事的发呆。

沈义有些许迷茫,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恨谁,恨他大哥入了魔道,还是恨知县屠了他全家。其实他都挺恨的,但瘫在床上的这几天,他脑子乱的厉害,总是会思考一些有的没的问题。

他想过报仇,但有什么资本呢?自己出生就是个废物,修炼复仇这条路根本就走不通。至于其他的报仇方法,他一时还真想不到。

“可能是老天和自己有仇吧?……”他只能如此想着。

就在沈义胡思乱想之际,一道声音忽然出现,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老天不是人,又怎会与凡人一样有情有仇。天道面前,众生平等。和你有相同遭遇的人很多,如果都是老天干的,那他老人家的心眼该是有多小?”

解空老和尚端着碗药进来,似乎是知道沈义心中所想,随口安慰道。

被老和尚知道心中的想法,沈义并没有感到多惊讶。这老和尚每次都能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每次都会出言安慰几句,他如此也就习惯了。

“老和尚,你说众生平等,为何有些人能平平安安,大富大贵的度过一生,有些人却一生坎坷,到最后不得善终?”沈义语气虚弱的问道,他有些迷茫,急切的想询问出一个答案。

“万事万物,皆有缘法,皆有因果……”解空老和尚开口回答道。

“你放屁,我爹娘是无辜的,什么狗屁因果?老子才不信……”没得到想要的答案,沈义怒吼着,打断了解空和尚的话,怒气使他甚至撑起了半边身子,但是吼完,像是力气被抽光,再次瘫倒在床上。

老和尚用汤匙搅了搅冒着热气的药,神情淡然,语气平和道:“因果真实存在,但种善因未必得善果,恶因未必得恶果。我也并未说你爹娘就做过恶………”

随后顿了顿,再次开口道

“诸法因缘生,你与老和尚我相见便是缘分,其中便牵扯因果………因前尚有因,果后还有果。有可能沈家被灭门也是种的一个因………………总之,先把药喝了吧,一会就凉了。”显然老和尚不想再往下多说,岔开话题,开始给沈义喂药。

寺内僧人不多,人手不足,小和尚们平时也有自己的事要干。所以即使解空和尚在无相宗内属于长老级别的人物,但给沈义喂药这事,还需要他亲自来。

喂完了药,临出门之时,老和尚意味深长的叹了一句:“万般带不走,唯有业随身……”随后扬长而去

……………

几日过去,无相寺里还算太平,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僧人们各自干着各自的活。

只不过沈家被灭门的消息传遍了整个青州县。街头巷尾总是有人议论的,其中不免有唏嘘的,也有不知为何原因幸灾乐祸的,但大部分人也就是听个热闹,毕竟,这种事和普通老百姓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

可能是寺院的药药效很好,沈义的伤恢复的差不多了,已经能勉强起身下地走路了。但即使如此,他也是无事可做,不过是换个姿势继续发呆罢了。

解空和尚时不时的会过来劝导几句。时间长了,过来的次数也就少了。

…………

一座不知名的荒山上,一行人小心翼翼的走着,时不时朝四周看看,生怕被人跟踪了。

领头之人正是身穿便服的周知县,后面还领着几个随从打扮的人,但个个膘肥体壮,显然都是练家子。

一行人来至一个破庙前,庙门紧闭,周知县轻轻扣了扣门。

不久,庙门被推开,一个小童走了出来,一见面前的周知县,立刻抱拳拱手,道了声:“二护法,来此何事?”

“来见教主。”周知县显然已经和那看门的小童很熟了,同样抱拳拱手,回道。

小童警惕的看了看四周,随后做了个请的手势。

一行人随着这小童走进庙里,最后一人将庙门闭上,并用锁锁住了庙门。

小童给庙里不知名的神像上了三炷香,随后转动神像面前半人多高的香炉。那香炉看着很重,但却被这小童轻轻松松转了个圈。

随着香炉的转动,那尊神像也缓缓的转了起来,神像后边显现出来一个暗门。

一行人踩着供桌,举着火把,小心翼翼的钻进那扇门里。

暗门内是一条极长的密道

开始密道很窄,一行人需要弯腰,前进,走了段时间,密道变宽,两边的墙壁上点了蜡烛,也渐渐有了亮光。

许久,面前又出现一道石门,知县一行人站在两边。那个小童走近石门,双手掐了个手决,不知念了段什么咒,石门缓缓升起。

石门开启的一刹那,棍棒声,刀枪碰撞声,喊打喊杀声都从石门内的暗室里传出,显得极为热闹。

周知县一人走进暗室,没让后边的随从跟着。

暗室极大,四周墙上点着烛火。

暗室内大概有数千人,大部分都在拿着兵器操练,有些是盘腿坐着,像是在修炼什么功法。有人见到周知县进来大喊了一声

“周护法来了…”

操练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些,有些停止了打斗,都朝周知县看来。

“没你们什么事,继续操练,我来找教主。”周知县朝众人摆了摆手,喊了一声。

有人从人群中钻出,领着周知县绕过操练的人群,到了一处稍微僻静点的洞穴,洞穴内,一长发长须的老者身着蓝布道袍正盘膝打坐。

似是知道是谁来了,那打坐老者并未睁眼,只是淡淡的问了句:“二护法来此何事?”

周知县抱拳拱手朝老者做了个礼,随后摆了摆手让那个领路的人先离开。

“教主打算什么时候起兵?”

待领路的人走后,周知县神情严肃,急迫地开口问道。

老者缓缓睁开眼,转头看向周大人,沉默许久,才开口道:“二护法最近可有勤奋修炼?到达何种境界了?”

周知县被这老者的岔开话题弄的有些不太高兴,没好气的道:“最近烦心事多,无心修炼。”顿了顿又问道:“教主何时起兵?”

老者一脸玩味的看着周知县,忽然问道:“和朝廷对着干,你就这么有把握取胜?”

“呵,朝廷养的那些兵是什么样的货色你我都明白。咱们这里的十几位护法个个都已炼成金丹,虽然只是初期,但随便一位抵朝廷数百上千兵马不成问题。且咱们的兵卒,个个有术法加身,难道这还没有胜算吗?”

周知县谈起朝廷的兵时,掩饰不住的轻蔑语气,就好像自己已经胜券在握。

实际上确实如此,大周朝,灵根好的,修炼天赋强的大多都被某些宗门挑去了。灵根弱修炼天赋差的,倘若家中再穷些,只有当兵这一条出路了。所以大周朝的士兵修为确实不高,达到练气一二重的已经算是精锐了。

老者听了周知县的话,撇头看着他,忽然哈哈大笑,笑中带着讥讽,嘲弄。

“你笑什么?”周知县不解发问。

“我笑你的不自量力。你把龙虎山放到何处了?”

“………”

老者的话将周知县怼的哑口无言。

老者再次开口:

“龙虎山他们归顺了朝廷,你觉得咱们起兵造反,他们会袖手旁观吗?倘若龙虎山和朝廷联手,那咱们又有几成胜算?”

“……那难道就没办法了吗?”周知县的语气弱了下来,显然也是明白了些什么。

“只能等了……等你们把境界都稳固了,咱们的胜算会多一些………”老者叹道,实际上他心里也没底。

大周王朝,仙道宗门修炼境界大致分为,炼气,筑基,金丹,元婴。每个境界由七重小境界组成。

到达元婴七重境,元神会在大脑中孕育出一个婴孩。修炼到此时便已是达到返璞归真之境了,换句话说算是已经得道成仙了。

但这些境界划分的并不绝对,有些仙道宗门因为修炼法门不同,境界划分也不一样。佛门的区别就更大了。

总之道门修炼到最后是尸解成仙,佛门修到最后则是获得解脱,寂空涅盘。

修炼在这个世界也并非能长生不老,而只是能延长十年或百年的寿命,修炼者最后也是会死的,道门把得道者的死叫做尸解,比如前朝有位姓白的祖师溺水而亡,就称水解成仙。而佛门则把修行高深的老和尚的死叫做圆寂,取圆满寂静之意。

大周王朝内,大小宗门也都是需要依附朝廷的,即使是道门第一的龙虎山尚清宗天师府这一大宗门也不例外。

……

数千年前,中土出了一位姓李的圣人,悟得大道,写下千字《道德真经》流传于世,随后便不知所踪。

之后过去百年,有位姓张的青年,偶得此经,读完大有感悟。到了龙虎山,感到此地灵气充足,便在此隐居,到后来开宗立派,成立尚清宗,又称天师道,天师之位世袭罔替。

经过一代又一代天师的努力,龙虎山天师府也逐渐成为大周王朝道门第一的大宗门。

而与那位李圣人同时期,古天竺国也同样出了一位圣人,名号释迦牟尼,此人年纪轻轻便在菩提树下觉悟四圣谛,八正道,被人尊称为世尊佛陀。

释迦觉悟后创立僧团,广传觉悟法门,利益众生,直至涅盘。

释迦佛涅槃后,僧团集结,由佛侍者多闻尊者代领,汇总佛说之法,编纂成经。

后来僧团分裂,形成诸多宗派,又因各种因缘巧合流入中土,广设道场……

而无相宗在佛门中传来的较晚,是由一个天竺僧人乘小船远渡万里传过来的。

据传当年佛陀在灵鹫山讲经说法,曾拈花一笑,众弟子不知含义,只有佛侍者大迦叶懂得其意,回以微笑。

后来释迦佛传大迦叶无相宗心法

世尊告言:“我有正法眼藏,温馨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传。”

故此迦叶尊者得了世尊的心法与衣钵,成为古天竺无相宗的初祖。

百年后佛法在天竺国气数将尽,由天竺僧觉法和尚远渡万里将衣钵心法传入中土,成为中土无相宗初祖。

觉法和尚到中土后,曾在一山洞中面壁打坐十年,期间有一僧人诚心求法,为了此法,愿舍一臂。

觉法僧被其求法之心所打动,传他心法,衣钵。

这断臂僧便是无相宗的第二位祖师。

而觉法和尚面壁十年的山洞,被命名为觉法洞,就在无相寺的后山

………

大周朝建立初年,无相宗的第七位祖师圆寂,祖师的衣钵自此也丢失了。至于心法传承丢没丢,只有宗门里的人知道。

衣钵丢失后,无相宗在佛门中的地位一落千丈,因此无相宗的第八,第九位祖师一直没有受到佛门其他宗派的认可。

而无相宗现任的第十位祖师,据说还在后山的觉法洞里闭关。但据传闻这十祖的身份是个迷,有人说是个年龄已过百岁的老怪物,有人却说是个六七十岁的面容和蔼的得道高僧,总之众说纷纭,甚至有人还扬言说十祖根本就不存在。

当然,回归正题,无相宗没落不只是衣钵丢失,其实还有其他原因。

无相宗与佛门某些密宗的修炼方式有所不同,密宗主修密法,修神通,有些人修行的目的也就在于得到神通。而无相宗则认为神通无需修炼,倘若入佛门只是为修神通,那便是有些走偏了。

另外还有其他宗派靠念佛号修行,主要修念力与愿力,门槛低,信众也多。而像无相宗这种修心法门,需要很高的悟性,慧根,所以没多少人愿意去学。

…………

几日过去

沈义已经能自己下床走路了,但还是每天无所事事,偶尔会去僧人们念经的大雄宝殿里坐在角落里听经,一坐可能就是一天,至于到底听没听进去经文,大概是没有。

由于解空大和尚是寺内长老的缘故,他带回来的人,自然也没人敢数落。只要不闹出什么大事,愿意发呆就让他发呆呗……

一日,寺中的老方丈无念和尚将解空和尚叫至禅房。

两个老和尚面对面盘腿坐在蒲团上,那画面有些许禅意。

无念方丈最先开口,语重心长的对解空和尚道:“师兄啊!你带回来的那位…伤已经养好了,师兄何时打发他走啊?”

“啊?您说什么?”解空和尚似乎是没听见,发出一句疑问。

“师兄啊!咱们寺内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况且那年轻人的体质特殊,也并不是修炼的料,留在寺中也多有不便……”无念方丈似乎是知道解空和尚怎么想的,继续劝道。

“我觉得没什么不便的吧?况且体质差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无念师兄,你难道忘了咱们宗的六祖了吗?”解空和尚面带微笑,反问道。

“你…你,你拿他和六祖比?六祖是六祖,他是他。况且,六祖他老人家岂是你能议论的?…………”

方丈听到解空和尚把六祖搬了出来,显然有些不高兴了,语气也带有责备

“唉,师兄啊!您这就又起分别心了,对修行不利呀。况且我并未拿他与六祖比较……”解空和尚打断了方丈还要往下说的话,苦笑着道。

两个老和尚面对面讨论了半天。

最终无念方丈还是妥协了,叹了口气,给了个台阶下,道:

“寺内不养闲人,你若要留他,便给他剃度,让他皈依佛门,在寺里挑水,干干杂活,我便也不说什么了……”

解空和尚听罢,立刻起身,双手合十,深鞠一躬,笑道:“多谢方丈师兄开恩 收留那小子。”

说到此顿了顿,又道:

“不过,剃度一事,还需我再去问问他,与他商量商量……先告辞了。”说罢,转身离去。

无念方丈看着他这个师兄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沈义此时正坐在大殿里盯着佛像愣愣的发呆,即使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也没回头。

解空老和尚走到正在发呆的沈义背后,站定。许久,才开口问道:

“想什么呢?”

沈义依旧没有回头,呆呆的坐着,死死地盯着大殿正中摆的佛像,不发一言。

过了会,沈义终于开口了,但没有回答老和尚的问题,反问道:“老和尚,这世上有佛吗?”

“有”解空和尚丝毫没有迟疑,语气坚定的道。

“呵!”

沈义冷笑,语气中透着股冰冷,质问道:“倘若真的有佛,那我们沈家被灭门之时,他在………”

“那就没有……”解空老和尚极快的打断了沈义的话,开口说道。

沈义此时终于转过头来,不爽的叫嚷道:“?………你丫玩我呢?老和尚,你刚才不是说有佛的吗?”

解空和尚顿了顿,笑着道:“我说世上有佛,你不信,那我说无佛,听你的语气好像也是不信,那我应该怎么说?”

沈义盯着老和尚,一字一顿的道:“我要一个准确的答复,世上到底有没有佛?倘若有,佛在哪里?”

老和尚并未着急回答,也是盯着沈义看了许久,忽然反问道:“敢问沈公子,何为有?何又为无?”

“有就是有,无就是无。”沈义随口答道。

“说着简单,倘若看见为有,看不见为无,那盲人心中,万物皆无,倘若听见为有,听不见为无,那聋子心中,万物也是无。不知沈公子如何定义这个有和无呢?”老和尚再次反问道。

“你………”

沈义被怼得哑口无言,他觉得老和尚这是在诡辩,但也知道自己辩不过这个老和尚,所幸不再理会,回过身,面对着佛像继续发呆。

解空老和尚不再说话,围着大殿走了一圈,随后再次站到了沈义身后,望着殿内宝相庄严的佛像,语气从容,不急不缓的开口道:

“你若观那佛像是佛,那它就是佛,你若看那是个泥胎,那它就只是一尊泥胎,万物唯心造……”

沈义这次没有再争辩什么,似是默认了。

沉默了一阵,解空和尚忽然问道:“以后有什么打算没?”

“呵,能有什么打算?家没了,什么都没有了……”沈义神情落寞,苦笑了一声,说道。

“既然没地方去,那你愿意留在本寺拜和尚我为师,剃度出家吗?”解空和尚问道,他在征求沈义的意见。

沈义回过头,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的问道:“我不能修炼,当和尚有什么用?”

在沈义的认知里佛门道门都是以修炼为主,自己作为一个没有灵根的废柴,恐怕当和尚也不够资格。

“佛经中讲众生都是从光音天而来,本自具足一切神通,智慧。又何须修呢?……况且我看你与我佛门有缘,与贫僧也有缘分,你若愿意出家,和尚我便给你剃度………”解空和尚笑着解释道。

沈义思索良久,最终还是答应了,做和尚是个苦差事,早起晚睡,还要持一大堆戒律。但他如今也没地方可去,沈家被知县灭了门,自己侥幸逃出来,倘若再回去就是去送死。

寺院愿意收留他,他也挺感激的,即使要做和尚,剃光头,守戒律,他也无话可说。总不能现在还摆个大少爷脾气,吃人家的,住人家的,还不听人家的话,不剃头不持戒,这样多少是有点不识好歹了。

时间飞逝,转眼已过了两三个月。

沈义几月之前拜了解空老和尚为师,剃度当了无相寺的一名和尚,并有了个法号:

“觉空”

由于解空老和尚在寺院里辈份很高,沈义也因此沾了个光,寺院里的僧众没人敢为难他,见了他还要恭恭敬敬叫声师兄。

沈义已经变得正常了许多,不再经常发呆了,平时没事就在寺里边瞎转悠,寺里大大小小的事他也知道了个一二。

一日,沈义闲的没事,走到寺院门口,坐在台阶上,看着在门口扫地的一个老僧。

这老僧沉默寡言,一天到晚只会拿个扫把扫地。据寺里的僧人说这老僧也是无相宗里的一位长老,法号无想。

但沈义觉得一个宗门长老混成这个样子,也属实有点可怜了。

“师……大和尚,你扫了几年的地了?”沈义本来想叫师伯的,但想了想又觉得有点不大合适,也就改口换了个称呼。

那老僧只是静静的扫地,许久,才悠悠回了一句:“记不清了……”

沈义:………

“大和尚,你会念经吗?”沈义接着发问。

又是许久,老僧才幽幽答了句:“不会……”

沈义:“………………会坐禅吗?”

老僧答:“不会……”

沈义:“那你会干啥?”

老僧晃了晃手里的扫把,开口道:“扫地…”

“怪不得混成这样,原来是只会扫地呀。”沈义讨了个没趣,心里嘀咕着,起身回了寺院。

无想老和尚也没再理会他,继续自顾自地扫地。

………

还是那座荒山

“出来吧,别躲了”一个身着青衣的男子,背负一把黑色铁剑,语气森寒,怒喝了一声。

青衣男子眉眼间与沈义有些许相似,如果沈义在场,一定能认出,这就是他那个入了魔道的大哥:沈钰。

沈钰的话音落下,身后的树林中瞬间窜出三道黑影,三人身穿蓝布道袍,显然是某个仙道宗门的弟子。

“姓沈的,终于让我们逮到你了,今日便要抓你回去,让师尊他老人家亲自斩了你这个叛徒……”其中一人喊道,随后抽出佩剑,直奔沈钰刺去。

沈钰不慌不忙,抽出自己背的那把黑色铁剑抵挡。

两人你来我往,打作一团。四周的树木被两人狂暴纵横的剑气弄的东倒西歪,有些还算粗壮的,也几乎被削的只剩主干了。

剩余两人没什么动作,好像在等,等沈钰有什么破绽之时,再上去给予致命一击,但两人未能如愿。

没几个回合,第一个冲上去那人的剑已断作两半,只留一个剑柄还握在手里。

一旁观战的两人见此也有些慌了,喊了一声大师兄,纷纷上前帮忙。他们也没想到沈钰会变得如此之强,竟然连他们三个中修为最高的大师兄都已不是其对手。

沈钰并没有把冲来的两人放在眼里,退了几步,忽然打出一道剑气,这剑气周围还有一层黑雾笼罩,直直冲向三人,三人只感觉那剑气霸道无比,充满了威压,根本来不及躲闪,三人纷纷被击中。

等那黑雾般的剑气散开,三人已经是躺倒在地上,身首分离了。

………

等沈钰头也不回的离开后,没多久,一个人也缓步来到了三具尸体旁,看着三具身首分离的尸体,双手合十,叹了一句:“阿弥陀佛,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

那人在地上挖了三个坑,将三具尸体掩埋了,随后,望着沈钰刚刚离开的方向许久,自言自语的又叹了句:

“苦海无边…”

说完便不再言语,沉默着下山去了………

破庙门前,沈钰拍了三下门,还是之前那个小童开的门,一见是身穿青衣的沈钰,紧忙迎了出来,恭恭敬敬的喊了声“大护法,您回来了?”语气极为谦卑。

“我要见教主。”沈钰简洁明了的道了来意。

“好,您随我来。”那小童把沈钰请进庙里,把庙门关好,用锁头锁住,随后和上次一样,上了三炷香,转动香炉。

随着神像翻转,密道再次出现,两人也不犹豫,没拿任何照明的东西,径直进了密道。

来到石门前

小童掐诀念咒,石门缓缓打开,里面依旧是吵闹的操练声。

“回来啦?”一个浑厚的声音从暗室里传了出来,瞬间将操练的声音压了下去。

沈钰大踏步走进暗室,穿过操练的人群。还是上次周知县来时老者打坐的那个地方。那老者今天依旧在打坐,只是见沈钰来了才缓缓站起身。

“教主,弟子回来了。”沈钰声音有些激动,似乎对那老者无比的崇敬。

“嗯,查到什么了吗?”老者面无表情,开口问道。

“嗯,弟子查到,几日之后那龙虎山天师府的张天师要尊圣旨进京。弟子估计过个几日天师必定会从此县经过,到时………”沈钰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但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兴奋。

老者脸上也渐渐有了笑意,点了点头。忽然像是想起什么,问道:“徒儿,你如今修炼的如何了?”

“禀教主,用了您教弟子的密法,弟子如今已经金丹四重了,马上就能突破到五重了。”

老者显然也很高兴,连连点头,感叹道:“好,很好,不枉费我的一番苦心。”顿了顿,又补充道:“你记住,倘若要是修炼到金丹六重,就不用再修了,到时为师会传你更强的修炼法门……”

“弟子明白”沈钰听话的抱拳拱手。

两人在洞中闲聊了一会,忽然那老者话锋一转,用稍微严肃的语气问道:“沈家被灭门的事,你知道了吧?”

“……”

沈钰听到老者提起这个话题,沉默了,咬紧了牙关,双拳紧握,似是在极力的压制情绪,最终,他点了点头,道了句:“弟子……知道……”

老者显然对他的表现很是满意,拍了拍他肩膀,讲道:“你一定要记住,大道无情,欲要成就大道,就必须要做到无情。”

沈钰依旧沉默,但紧握的拳头松了下来,情绪也没有刚才那么激动了。

老者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又说道:“佛家有句话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你要想和为师一样成就大道就必须要断情去爱,什么兄弟,亲人,爱人,包括你的爹娘都只是外人罢了。我知道这很难,但我也是这样一步一步过来的…………”

老者越往后说语气越发的平淡。

“教主说的是,弟子定当谨记…”沈钰点了点头,神情恢复如初。

老者缓了缓,欣慰的笑了几声,随后用长辈教导晚辈的语气继续道:“这样才对嘛,你是为师收的天赋最好的徒弟,我让你当大护法,就是知道你将来会和为师一样成就无上大道。你如今的表现,为师很是满意……”

“弟子一定不会辜负教主的厚望!”沈钰坚定开口道。

……

“对了,为师最近不方便出去,还有件事要麻烦你去办……”

“教主吩咐的,弟子定当尽力……”

“好,明日你去野狐山上的无相寺一趟。二护法的人在那个寺里吃了亏,我让你去,就是去探一探他们无相宗的实力………我相信以你的修为,就算真遇到高手,也绝对能逃回来。”老者双眼微眯,语气逐渐变得冰冷。

上次周知县提起这件事时,老者嘴上没说什么,但却暗暗记在心里。毕竟他在许多宗门内部都安插了自己的人,那些宗门什么实力,掌门,长老们什么修为,他都能了解到。但他没想到一个不起眼的小宗门,不起眼到让他根本就没想过找人混进去的小宗门竟然还暗藏着高手。出于谨慎,他必须要找人去探一探。

“弟子谨遵教主法旨……”沈钰回应了一声,他从教主的语气中听出这事情的重要性。

老者再次走近沈钰,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耳边小声说道:“记住那句话,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你有爱,你对某样东西有情,那你就有了软肋,有了弱点,别人就可以轻松拿捏你………”

翌日

一个身穿青衣,身后背着一柄黑色铁剑的青年人,来到了无相寺的寺门口。

此人正是来完成教主任务的沈钰。

无相寺不知是地方太荒凉,还是其他什么原因,香火并不怎么旺盛,来寺院烧香的善男信女们并不多。

沈钰不费吹灰之力就进了无相寺,在寺院里漫无目地的瞎转悠。

忽然见迎面走来一个小僧,沈钰立刻双手合十,恭敬问道:“敢问小师傅,寺内方丈和长老们都在什么地方?我有些事要见他们……”

沈钰想的挺简单,打探一个宗门的实力,先要去看看宗门内方丈和长老们的修为。

小和尚听闻沈钰的来意,用略带警惕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沈钰,疑惑问道:“施主找我寺方丈,长老,是有何事?倘若不告知,恕小僧无礼,不能告诉施主……”

“哦,小师傅多虑了,我和我家娘子在一起五六年了,都没有孩子,这不几月前我在这寺中的佛像面前许了愿,说若能让我得一儿子,我便花钱修缮一下这无相寺,再塑佛祖金身。”沈钰可能是早就想好的说辞,说起来声情并茂的。

“哦……”小和尚边听,边点头附和。

沈钰见这小和尚听得认真,便继续讲道:“没想到你们这寺院的佛爷还真灵,几天前,我夫人觉得身体有些不适,去医馆检查,那大夫说我娘子已经有喜了。我觉得是佛祖显灵,所以这次来,就是想来这还个愿,修缮一下这寺院,再塑佛祖金身……”

由于沈钰演技过于逼真,再加上穿着也透露着贵气,把小和尚唬的一愣一愣的。

“阿弥陀佛,施主如此守信,真是难得。且您要做的这些事也都是大功德呀……”小和尚双手合十,夸赞道。

“小师傅谬赞了,我这次来就是特地来找方丈和几位长老商量商量这修缮寺院再塑金身的事,还望小师傅为我带路。”

沈钰满脸的恭敬,双手合十朝小和尚鞠了一躬,尽显虔诚。

“哦,您随我来……”这小和尚带着沈钰往无相寺最里面走。

无相宗如今虽然已经没落了,但由于以前衣钵还在时曾经兴盛过的原因,所以寺院建的很大。

两人拐弯抹角,走了许久,忽然迎面走来一个吹着口哨的和尚。

“觉空师兄…”给沈钰带路的和尚对迎面走过来的那小和尚双手合十深鞠一躬。

来者正是法号觉空的沈义。

“哦,阿弥陀佛…”沈义记不得这和尚的名字,只能念了句佛号,双手合十,也鞠了一躬回礼。

沈钰开始还觉得挺正常,两个和尚见面打招呼,也没什么好说的,但他越看对面鞠躬回礼的和尚,越觉得眼熟,等那和尚鞠完躬抬起头,沈钰愣住了,不由得后退了半步……

同样,当沈义抬起头看清对面身穿青衣的人时,也愣住了,呆愣愣站在原地。

几人中只有那带路的小和尚一脸懵逼,瞅了瞅对面的觉空师兄,又扭头瞅了瞅身后说来还愿的那位施主,他搞不懂两人怎么一见面就发起呆来了。

“觉空师兄认识这位施主?”

带路的小和尚夹在其中觉得甚为尴尬,为了打破这份尴尬,只能问道。

沈义似乎是没听见,只是一直愣愣的盯着身穿青衣的沈钰发呆。

小和尚没办法,只能回过头,双手合十,问道:“施主认识觉空师兄?”

沈钰先是愣了几秒,终于还是反应过来了,双手合十,道:“确实认识,但并没有太深的交情…”

沈义这回是听到了,听得真真切切,他双眼睁大,难以置信的看着对面那个青衣男子,无数回忆涌入脑海:

几十年前……

“大哥,我以后要努力修炼,也成为像你一样的人。”

“哈哈,好,大哥相信你,说不定将来你还能超越我呢……”沈钰慈爱的抚摸着年仅四五岁弟弟的小脑袋,笑着鼓励道。

当时的沈义还不知道自己的体质,所以对未来充满了向往

……

沈义的记忆里,大哥对他极好,小时,他犯了错,大哥会袒护他,有时会把错误全揽到自己身上。

后来,大哥被宗门选中,做了内门弟子,此后便很少回家了。虽然回家次数少了,但每次回家都会给他带很多市面上买不到的比较稀奇的东西。

总之,即使因为全家被灭门,沈义对大哥有了些许的恨意,但在他的潜意识里,还是不愿意相信那个待他极好的大哥会入魔道,他觉得这一切有可能是个误会。

见两人都沉默不语,那带路的小和尚觉得夹在其中略有点尴尬,便借口有事先溜走了。

“大哥……到底怎么回事?”

等那和尚走远,沈义迫不及待地一步一步走近他大哥,语气稍微有些颤抖。

沈钰并未回答,还是站在原地。

“他们说你入了魔道,这到底是不是真的?说话呀……”沈义近乎是吼着说出来的。

“你说话呀!!!”

而此时在沈钰的脑海里突然响起了教主的话: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你有了爱,你对某样东西有情,你就有了弱点,有了软肋,别人就可以轻松拿捏你……”

“大道无情,你若想成就大道,就必须要做到断情去爱………”

望着弟弟向自己一步一步地逼近,发出怒吼,沈钰下意识的攥紧拳头,打出一拳。

这一拳,直击在沈义的小腹处。

沈义完全没有防备,被这一拳击中后,只感觉小腹一痛,喉咙里喷出一口鲜血。

沈钰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自己弟弟的惨样,丝毫不带怜悯的又出了一拳,这一次,甚至将他打飞了出去。

但沈钰并未收手,冲上前去,拽起地上已经昏迷了的沈义,手结成掌,蓄力,直直劈向沈义的脑袋。

这一掌若是拍下去,头盖骨定会碎成渣,沈义必死无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

佛号声刚落下,沈钰就觉得被一股无形的气浪打中,倒飞了出去,砸在寺院的一面墙上,将墙砸出了一个人形的裂痕。

“谁”

沈钰下意识的吼了一声,从墙上摔下来,他只感觉丹田中的金丹都被刚刚那一击震的还在剧烈颤抖。

他捂着丹田四下张望,却找不到袭击他的人。

体内的金丹仍在剧烈颤抖着,没办法,沈钰现在管不了那么多,催动了体内的灵力护住丹田内的金丹,使它不再颤抖。

不知是袭击他的那人故意放水,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如果刚刚那气浪再强上一点,自己的金丹很可能已经被震碎了。

从前,沈钰还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金丹四五重的修为,已经很强了,(实际上确实如此)但到了今天他才知道,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为了防止刚刚那人再次袭击,沈钰不敢多耽搁,用了招轻功,飞身跃上墙头,溜了。

沈义也很快被寺内的和尚们发现,抬回了禅房,有几人叫来了无念方丈,方丈检查后,发现只是伤的过重昏迷了……

……

回到密室内,沈钰向老者汇报了今日的事。

今日老者的身边还坐着两人,一人是身穿着便服的周知县,另一人五大三粗的,但也已是金丹初期的修为,姓鲁名莽,人如其名,为人很是鲁莽……此人也正是老者的第三位护法。

听了沈钰的描述,老者面色阴晴不定,周知县在一旁也是阴沉着脸不说话,只有那鲁护法,见两人都不说话,有点不知道什么情况,便大大咧咧地问道:

“怎么都不说话?不就是个小破宗门吗?让老二带官兵围了,灭了不就是了?”鲁莽口中的老二正是周知县。

老者看了一眼有些虎头虎脑的鲁莽,皱眉,思索片刻,忽然给了周知县一个眼色。

周知县一脸懵逼的看着给他使眼色的教主,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您的意思是,真的照三护法说的这么做?”

老者点点头,又摇摇头,忽然转变了话题问沈钰道:“照你刚才所说,沈义那小子没死?”

“……嗯………是”

沈钰回应的结结巴巴,很没底气

听了沈钰的回答,那老者脸色瞬间阴沉更甚,冷笑了几声,道:

“好啊,好啊!一个金丹四重的修士一拳打不死一个普通人?你这几年都修到狗身上了?”

老者语气里有怒意升腾,也有嘲讽,更有无奈

沈钰低着头,不敢回话。

老者冷眼望着他,止住了冷笑,语气放缓,但仍是掩不住怒意,问道:

“沈钰呀,为师平日里怎么教导你的?连这点情你都放不下,你还修什么无上大道?”

听着老者的训斥,沈钰的眼渐渐红了,双拳也攥紧了,但姿势没变,依旧是低着头,不言语。

等老者教训完了,才缓缓转向周鲁二人,对周知县道:“沈义那小子不能留了,你带人以朝廷的名义去无相寺搜一遍,把那小子抓出来,要活的,让沈护法好好练练手……”

“…这……”周知县心里有些没底

“连造反都敢的人,还怕这个?”老者讥笑道

“好,我去”周知县站起身,答应了一句,拍了拍身上本就不存在的灰尘,转身就要离开。

“我也要去”一旁的鲁莽迅速站起身,叫住了周知县。

周知县看了看老者,见老者点头答应,便也没说什么,带着鲁莽离开了。

无相寺禅房内

沈义已经醒了,但还是神情恍惚的躺在床上,愣愣的盯着房梁。

身边有陪护的和尚,有个和他一样,都是拜的解空老和尚为师,对他甚是关心,问东问西的。

沈义觉得有些烦了,语气虚弱的问道:“师兄,师父他去哪了?我要见他……”

小和尚愣了愣,叹了口气回答道:“师父他老人家两天前就下山去了,说去办件大事。”

“噢…”沈义虚弱地回应了一声,再次双目无神的盯着房梁。

“觉空,感觉身体怎么样了?”

无念方丈得知沈义醒了的消息,也赶来禅房坐在床榻边上,关心的问着沈义身体状况如何。

毕竟人家是方丈,沈义就算再怎么不想说话,也只能有一句没一句的回应着。

几个和尚正围着床榻聊着天,忽然一个和尚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气还没有喘匀,一边大喘气,一边向方丈秉报道:

“方丈,外边来了一群官兵,周大人也来了,说要见您,您快去看看吧!……”

“周大人来此,是为了何事?”无念方丈身穿袈裟,手持锡杖,率领寺内众僧,挡在寺院大门口。

无相寺的僧人并不多,满打满算加起来,总共才一百多人,这和其他佛门大派相比,寒酸了许多。

周知县这次来也带了一两百人的官兵,虽然这些官兵修为并不高,但气势很足,各个手持刀剑,凶神恶煞的望着挡在寺门口的众僧。

周知县满脸含笑,向方丈抱拳拱手,行了一礼,但明白人都能看出这明显是笑里藏刀。

周知县笑着道:“方丈大师,我想请问你们这寺里有没有一个姓沈的公子?”

“本寺中只有佛弟子,并无外人,更没有大人您要找的什么沈公子…”无念方丈单手行了个礼,回应道。

周知县似乎早就猜到方丈会这样说,依旧面带微笑,不急不缓的道:“想必方丈大师已经知道了县里沈家的事了?”

说到此顿了顿,随后继续讲道

“沈家大公子沈钰,不好好修行,背叛了师门,入了邪道,现在听说竟然还想要伙同邪道一起密谋造反,这胆子是何其之大。不过苍天有眼,沈家现如今不知被哪位英雄豪杰灭了门,也算他们罪有应得……但据本官所知,和沈钰最是亲近的沈家的二公子如今竟然还活着,且听人说就藏在你们寺里……”

无念方丈面无表情的听完了周知县的叙述,开口道:“贫僧说了,本寺中都是出了家的佛弟子,没有您要找的人,还请您回去吧!”

方丈话音刚落,周知县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冷笑了两声,指着无念方丈破口大骂道:

“呵呵,你这出家人好不识抬举,本官好好与你说话,你一而再再而三顶撞于本官。本官来问你,你可知道私藏造反之人亲属的后果?”

“贫僧都说了本寺中没有大人要找的人,大人不信,又能如何?”无念方丈满脸无奈,叹道。

“本官确实不信,除非让本官带的人去好好搜一搜这无相寺,看一看你这老和尚说的是否属实……”

众僧听此,一个个怒目瞪着周知县,显然周知县这个要求有些无理取闹了。

无念方丈皱了皱眉头,问道:“大人若要搜查本寺,可有皇上批准的公文?”

“皇上日理万机,这点小事,本官觉得不用惊动皇上。”周知县阴恻恻的回道。

“既然皇上没有批准,大人还是请回吧!”无念方丈依旧礼貌回应道。

“和尚,你难道是要跟朝廷作对吗?”周知县近乎是吼着说出来的这句话,这回他是真急眼了,毕竟他实在也没想到这寺里的老和尚这么难缠。

“贫僧说了,倘若没有皇上的批准,大人就无权进入本寺搜查!”

无念和尚丝毫不留情面的怒声反驳道。

两人针锋相对,你一言我一语,丝毫不给身旁人插嘴的机会。

实际上,无念方丈生气情有可原。毕竟无相寺作为一个宗门而言,即使如今落魄了,那也是有自己底线的,更何况无相寺内还有藏经阁这种宗门重中之重的地方,不可能轻易就让人进去搜查。

大周王朝,各大宗门与朝廷之间其实都是互相在给着对方面子。各大宗门本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好好修炼,不随便找事的态度对待朝廷,朝廷也不会轻易去招惹佛门或道门。

就比如没有任何证据,无缘无故的去搜查一个宗门,这其实已经触及到了很多宗门的底线了。

倘若真的是某个宗门里的弟子闹了什么事,官府想要搜查,需要先给朝廷递折子,且具备充足的人证物证,请求皇上批准。

倘若皇上真的下旨批准了,那宗门也得给皇上面子,可以让人进去搜查,但如果最终什么都没有查到,那皇帝就得亲自给那宗门赔礼道歉,这种事也会给皇家丢面子。所以大部分宗门闹事,如果事情不严重,当官的自然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看不见。

总之,无缘无故,且没有皇上批准的情况下随意搜查无相寺的道场,这已经触及到了很多僧人们的底线。

无念方丈和周知县两人争论了许久,依旧没争出个结果。

场面一度陷入僵局

这时一个小和尚凑到方丈耳边,低声询问道:“方丈,要不然咱们退一步,把觉空交出去吧…毕竟……”

“住口”

小和尚还没说完,便被无念方丈低声训斥住了。随后方丈小声对身边的几个僧人道:“那小子在本寺出家,怎么说也算是咱们宗门的弟子,我身为一寺的方丈,若是连自己宗门内的弟子都护不住,那还有何颜面面对祖师?”

那小和尚听闻,只能惭愧地低下了头,不敢言语。

两方僵持了许久

终于周知县最先忍不住了,朝着带来的一众官兵怒吼着发号施令道:

“闯进去,给我搜!”

一众官兵听罢,一个个怒吼着,挥舞着手中兵器,就要往无相寺里面冲。

无念方丈这时也终于有了动作,用力一震手中的锡杖,将地面砸出一个小深坑,向众僧吼道:

“众僧准备,护寺”

随着方丈一声令下,僧人们全都挡在寺院的大门外,一个个摆出防御的架势,和冲过来的官兵打在一起。

官兵虽然人数略多,兵器也好,但修为太低,被和尚们赤手空拳打的节节败退。

有几个和尚拳法了得,几拳击出,便打倒了几十个官兵,有些则是腿法练得极好,纵身跃起也能踢倒一片。

但由于戒律原因,和尚们从不下杀手,最多也只是将官兵打晕。

眼见地上躺的官兵越来越多,有人坐不住了,一个粗犷大汉怒吼着冲进了打斗的人群,随便抓住一个和尚就扔飞出去数米,砸在寺院的墙上,随后又扔飞了第二个,第三个。

这粗犷大汉不是别人,正是那老者的三护法,鲁莽,鲁护法。

鲁护法如同狼入羊群一般,将僧人们打的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一时间局面反转。

鲁莽毕竟是金丹境的修为,即使只是初期,但在修炼界也是不可多得的高手。无相寺的僧人和那群修为极低的官兵对抗完全不费力气,但碰上鲁莽这种金丹境的强者,就都不行了。

眼见僧人们被一个个打倒在地,鲁莽越打越过瘾,出手也越来越重。就在他打的尽兴之时,一道破空声携带着金属环“叮当”的碰撞声朝着他的方向袭来,鲁莽还没来得及躲闪,就被那袭来的东西击中,只感觉丹田一阵剧烈疼痛,随后便倒飞了出去,双眼一黑,没了意识。

众人疑惑看去,打中鲁莽的赫然是无念方丈手中的那只锡杖。

见到三护法被打飞,周知县下意识的想喊一声三护法,但忽然反应过来,将到嘴边的话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众僧眼见最厉害的那个大汉已被方丈出手解决,瞬间又有了斗志,和那所剩无几的官兵再次打了起来。

很快周知县带来的人都已经躺在了地上,但即便如此,周知县也丝毫不慌,神情淡定,拍了几下掌。

随着掌声落下,又有一队人马冲了过来,这次来的比刚才的还要多,个个手持弓箭,弓弦拉满,一只只箭尖对准和尚们蓄势待发。

局面再次反转,僧人们见此情形也都紧张万分,但即使都这样了,仍然没几个退缩的,个个都视死如归的护在寺院门前。

周知县终于开口了,语气尽显得意,道:

“方丈大师,我知道以您的修为,这些箭伤不到您分毫,但您宗门的这些弟子们能不能活下来,本官就不知道了……”

方丈此时眉头紧皱,面对数百只弓箭的攻击,他虽能保证自己不会受伤,但能不能护住全寺僧众,他没有把握,更不敢尝试。

眼见无念方丈不发一言,做了缩头乌龟,周知县更加得意了,哈哈大笑,笑罢,语气森然的道:

“本官只数三声,如果三声过后,您还没有表态,那您寺里的这些僧众,可能就活不了了……”

“三……”

周知县喊了一个数,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又讲道:“本官也是为朝廷办事,为百姓着想,那沈家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留着也是祸害……”

话毕,等了许久,又大声喊出了第二个数

“二……”

禅房内,沈义已经猜到外边大概发生了什么,他觉得自己就是个扫把星,到哪哪倒霉,他现在很想自己走出去,了结这一切,但由于伤的太重,根本就站不起身。

就在沈义自怨自艾之时,禅房门口忽然出现一道身影……

无相寺门外,众僧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方丈默默站在原地,一言不发,但心里已经决定妥协了。

“一……”

最后一个数从周知县口中喊出,手持弓箭的士兵们个个做足准备,等待着知县一声令下,要将这些僧人们射成刺猬。

“慢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突兀的从周知县背后响起。

众僧人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又来了一行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个中年男人,衣着不凡,身边还带着几个护卫。

周知县听到声音的时候,先是愣了一下,缓缓转过头去,看清楚来人后,瞬间愣在当场,缓了半天,才迅速回身冲到那中年男人身前,抱拳施礼,语气要多谦卑就有多谦卑,道:

“孙大人,您怎么来了?卑职……卑职……”

周知县口中的孙大人,正是这中年男人,原名孙清,朝中正三品御史。

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当朝御史和小地方的知县,这其中差的可不是一两级。不管周知县在县里多么说一不二,见到比自己官大的也只能当缩头乌龟。

“本官奉皇命来青州县,准备过几日接待张天师入京。昨日晚间已经到了,本来打算今日去县衙与周大人商议接待天师一事,谁料周大人不在……后来找人一问才知道,原来大人您在这呀……”

孙御史虽然一口一个大人叫的恭敬,但实际上就是官场的客套话,语气里还是有掩饰不住的轻蔑,与被放了鸽子的愤怒。

周知县一句话也不敢说,低头听着训斥,他是接到消息京城会有大官来青州县办事,但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

无相寺的僧人们看到这个情况,都有点不知所措,毕竟不知来的那个孙御史是敌是友。

就在众僧疑惑之时,孙御史的背后站出一个老和尚双手合十,朝着众僧微微弯身鞠了一躬,笑道:“诸位护寺辛苦了,贫僧没来迟吧?”

众僧见此,纷纷松了口气

这站出来的僧人不是别人,正是这几日都不在寺里的解空和尚。

众僧这时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孙御史是解空和尚请来的,虽然不知道是用的什么方法,但总之寺院这回肯定是保住了。

“都撤了吧?”

孙御史不知和周知县说了些什么,周知县再次下令把这些围着寺院的弓箭手都撤了。

但事情还未结束,周知县忽然回过头,看向方丈,询问道:“方丈大师,本官不带人马,可否能进无相寺参观参观?”

本以为事情就此结束了的僧人们和方丈听到周知县这请求,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毕竟人家是以参观寺院的名义想进去,你总不能拦着不让人家参观吧。但说的好听是参观,实际上还是贼心不死。

方丈用求助的眼神看了看孙御史,孙御史则有意没意地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解空和尚,似是想寻求他的意见。

解空和尚注意到了孙御史的目光,假装没看见,故作沉思状抬起头又低下。

两人动作极其轻微,几乎无一人察觉,就算看见了,大概率也不会怀疑这两个身份悬殊的人能有什么特殊关系。

孙御史见到了解空和尚的动作,立刻轻咳了一声,对方丈道:

“方丈大师,既然周大人说要参观,那便让他进去参观吧!正好本官也想看看这无相寺里的风景。”

无念听闻,也只好同意。

如果是带兵硬闯,那为了维护宗门尊严,寺里众僧出来反抗还情有可原,但现在周知县换成了参观的名义,如果再不让人家进去,就有些略显心虚了。

僧人们听了方丈的话,让开一条路,周知县和孙御史带着几个护卫进了寺院。

无念方丈也随之跟了进来,带着几人在寺里东转转西转转,期间孙御史安静的很,不发一言,只有周知县一人喋喋不休问东问西的。

随后几人来到了僧人们休息的禅房,沈义也就躺在其中一间禅房里,方丈打算绕开,带几人去别的地方。

“慢着”

周知县忽然叫住了方丈,指着几十间禅房询问道:

“这地方怎么不让我们看看?”

“大人!这是本寺僧众休息的地方,有什么可看呀?”方丈有些心虚,但还是一脸淡定,微笑的解释道。

周知县听了方丈的解释,轻笑两声,说道:

“是吗,那我倒要看看您这寺院里僧人住的怎么样。”说罢,便一把推开了第一间禅房的门,见房内除了几张床铺外,空空如也,便又紧接着打开了第二间,第三间…

眼见就剩下最后一间了,周知县回头看了一眼不知道是什么表情的方丈,猛地打开了最后一间禅房的门,但房内还是只有几张床铺,没有其他什么东西。

其实方丈此时也挺纳闷的,他明明就把沈义安排到了中间的那间禅房,怎么人就突然不见了?躲起来了?不应该啊,受了那么重的伤能躲哪去?瞥了一眼一旁正面带微笑看着这一切的解空和尚,无念总感觉他这个师兄像是知道点什么。

兴许是因为没找到人的缘故,周知县心情有些不太好,一路上沉着脸一言不发。

最后几人到了无相寺后院锁着门的藏经阁。锈迹斑斑的铁锁上积了厚厚一层灰,根本没有被动过的痕迹,周知县只是略微扫了一眼,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了。

目送着周知县和孙御史离去,无念方丈终于松了口气,转身回了寺院。吩咐众僧寻找觉空的下落。

沈义再次醒来,发现自己已不是在之前那间禅房,而是躺在一间破木屋里,屋里还坐着一个蓬头散发,胡子拉碴的男人,男人身上穿着一件破旧僧袍,这打扮给人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沈义只记得之前在禅房门口看见一个黑影,还没看清楚是谁,自己便再次昏了过去,醒来就到这了。

“你谁呀?”

沈义虚弱问道。

“贫僧法号无妄”

那男子沉默了片刻,答道。

“无妄?”

沈义在脑海中思索着这个名字,他忽然记起之前在寺院里听说过后山有个苦行的老和尚,法号就叫无妄,与方丈和他师父解空同等辈份,也算是无相宗的长老之一,但无妄和尚平日里几乎不出后山,所以存在感极低,寺内的僧众们也没几个人见过他。

“你是解空法师的徒弟?”

无妄和尚忽然打断了沈义的思绪,开口问道。

“是!”

“哦!”无妄只轻轻回应一声,便不再言语,两人纷纷陷入沉默。

许久,沈义突然开口,打破了这份沉默,问道:“老和尚,你为什么不剃头啊?”

无妄和尚转过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反问道:“为什么要剃头呢?”

“当和尚不剃头,这不符合规矩呀。”沈义辩解道。

“咱们这寺院叫什么?”无妄和尚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

“无相寺啊!”沈义随口答道。

“嗯,你住相了啊……”无妄淡淡解释道。

沈义:“………早知道我就不剃头了”

无妄和尚:“你又住相了。”

沈义:………

就在沈义再次觉得无语之时,破屋的门忽然被敲响,无妄和尚起身打开屋门,外边正站着两人,一人是无相寺无念方丈,另一人则是沈义的师父解空老和尚。

三人见面互相行礼,解空和尚朝屋内瞅了瞅,笑道:“觉空那小子醒了?”

无妄和尚点点头,道了声是。

三个和尚一同进了屋,找了三处能坐的地方坐下,聊了起来。

从三人的聊天内容中,沈义得之这无妄和尚已经有二十多年没踏出过后山了,每天都在山间打坐苦修,偶尔还会半月不吃东西,绝食苦修。

沈义表示难以接受,不太了解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于是在傍晚回到无相寺后,他将自己的疑惑告诉了师父解空和尚。

“为了什么?……嘶……可能是为了忘记一个人吧!”解空沉思良久,才悠悠答道。

“呦,老和尚还有故事呢?忘记谁呀?讲讲呗!”

沈义疑惑更甚,恨不得刨根问底问个明白。

“不知道…”解空老和尚随口答道。

“那他现在忘记了吗?”沈义喋喋不休的再次发问。

“你觉得呢?”解空反问道。

…………

夜色渐深,无相寺的和尚们都赶去大殿上晚课念经去了。寺中平静的就好像白天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一切恢复如常。

而青州县,县衙内议论了一下午的周知县和孙御史总算是将接待天师的任务商量的差不多了,孙御史准备打道回府,回暂时居住的客栈,道了句告辞,周知县也没有挽留的意思,将御史大人送到县衙门外,目送着他远去,随后,神秘兮兮的回了县衙内换了身便装,悄悄溜了出去。

小庙中的密室内,操练的人群没了,不知道是去哪里休息去了。

老者这次没有在洞中打坐,正站在密室的正中央,给十几个人训着话:

“你们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受苦受难的众生,为了百姓。那什么张天师不是什么好东西,明面上是正道修士,但是暗地里却修炼邪术,残害百姓,无恶不作。杀了他,乃是为民除害的大好事,是有大功德的,你们可都想好了?”

老者语气大义凛然,就仿佛一个正义之士,正在筹办一件为民除害的大事。

那十几个人听了老者的话,激动的点头,视老者如神明一般,纷纷痛斥着那老者口中无恶不作的张天师。

老者见此,嘴角不由得露出一抹邪笑,但很快就收敛了,继续大义凛然的讲道:

“好,你们有这样的觉悟就好,只不过那张天师不好对付,你们很可能会死,但即使你们死了,教主我也不会放弃你们的……”

一阵热烈激情的演讲过后,老者自己都快被感动哭了。

“教主英明,我等愿为教主肝脑涂地,死又何妨?”十几人放声高呼。

老者听此,忽然皱眉怒斥道:“你们不是为了我,而是为天下百姓,为了众生……”

“教主慈悲!!”

那一群人再次高呼,对老者更添了几分崇敬。

正在十几人高呼之际,密室的石门忽然被打开了,周知县穿一身便服,独自一人走了进来,没有带护卫随从。

老者见是周知县来了,随口几句话打发走了那十几个人。

等人都走了后,周知县才眼神中略带鄙夷的看向那老者,道:

“找一堆只有筑基中期的人去刺杀张天师?他们加起来都未必能打得过沈护法,让他们去有什么用?”

老者听闻,冷笑了两声,忽然问道:“那周护法可知道天师是什么修为吗?”

“我怎么知道?那天师自从继位以来几乎就没出过龙虎山,不显山不露水,谁能知道他的修为?”

“那就对了,我就只是让这十几人去试探一下天师的修为罢了…”老者淡笑道。

“就他们?能试出什么来?最多也只是去送死。”周知县一脸不屑道。

“死了就死了吧,蝼蚁而已,死不足惜。况且我培养他们也就是让他们去送死的。”老者语气及其平淡,好像人命在他眼里都如同蝼蚁。

周知县眉头稍微皱了皱,但很快面色恢复如常。

老者忽然再次开口说道:“不要光想着失败,万一那天师是个废物呢?也并非没有这个可能。”

老者最后说的其实也有点道理,毕竟龙虎山天师府的实力,不能和天师的修为挂钩。龙虎山毕竟是大周王朝第一大宗门,宗门内元婴境强者不在少数,但天师之位是父传子子传孙的,而并非强者得之,所以历朝历代,天师的修为一直是个谜,如果某代天师一辈子不出手一次展示修为,那民间很有可能就会流传出这代天师是个修炼废物的传闻。

总之老者已经计划好了,如果天师的修为真的很高,将自己派去试探的人都干掉了,那就再多派高手,趁着天师在京城的这段时间里将他暗中干掉。天师没了,龙虎山必定要大乱,到那时,自己再起兵造反,就不用担心龙虎山这一大威胁了。

老者的计划,周知县虽然觉得算不得多么周密,但走一步看一步比较稳妥,也就没有说什么,换了个话题问道:

“三护法怎么样了?”

之前随孙御史进无相寺之时,周知县便命令信得过的人把鲁护法抬回去了。

老者显然愣了一下,叹了口气,道:“金丹碎了,已经是个废物了…”

听到这个噩耗,周知县一脸的不可置信,问道:“就那老和尚的一招,就把金丹给砸碎了?”

老者没说话,点了点头。

两人双双陷入沉默。

过了许久,周知县才打破了沉默,开口问道:

“那他现在在哪?”

“死了,一个废物,对我而言已经没什么用了。”

“你…………你把他杀了?”

手指着老者,周大人一脸的震惊,说话也有点语无伦次。

老者默然看着他,冷笑了两声道:

“就是让他自生自灭罢了,不过也大概是死了……”

夜半,

江城城外,龙虎山

一老一小两个道士正缓步走在山路上,老道士身着一身较朴素的道袍,高挽发髻,胡须留的很长,给人一种仙风道骨之感,小道士穿着也差不多,背着个小包袱,包袱里似还有其他衣物。

“师父,咱们怎么大半夜的下山?明日朝廷不是会有人来接咱们吗?”背着包袱的小道童连打了几个哈欠,疑惑的问一旁的老道士。

“不该问的别问,跟为师走就对了。”那老道士一巴掌拍在小道童的后脑勺上,没好气的道。

那道童被老道士的一巴掌拍的清醒了许多,但显然有些不太高兴,嘴里不知道嘟囔着什么。

临近三更,师徒两个终于到了江城城外,但城门紧闭,按规矩,到明日天亮之时才会打开让百姓通行。

两道士看都没看城门一眼,纵身一跃,脚下似有一股雾气在拖着,这一下子就跳过了十多米的城墙。但两人紧接着还没有要落下来的意思,那老道士一指前方的一处宅子,对小道童道了声:

“跟着…”

师徒两人直直落在老道士之前指的那处宅子的房顶。掀了几片瓦,便能看清楚宅子内的大概情况。

那宅子并不大,布置也极其简单,而宅子内一个老妇人正坐在一盏油灯下,缝补着什么东西。

老道士面色平静的看着宅子里的情况,默不作声,小道童则在一旁使劲嗅着什么,眉头皱的很紧。

不一会,平静的夜里忽的刮起一阵旋风,直吹到老妇所在的宅子内,险些将那盏本就不明亮的油灯吹灭,这也幸亏了那老妇反应快,及时用一个破灯罩将微弱的火苗罩住。

那旋风吹进宅子后,就散开了。

过了几息,老妇忽然听见有个声音在叫自己,循声看去也不知是看到了什么,使劲揉了揉应是有些昏花了的老眼,待看清楚了些,瞬间老泪纵横,道了句:

“我随你去罢!”

伸手从缝补东西的工具里翻出一条丝绦,踩着放油灯的小桌子,老妇才勉强将丝绦系在房梁上。

小桌子本就不太平稳,站上个人后就更加不稳了,摇晃的厉害。

老妇身子晃晃悠悠地将头伸进绑好的绳套里,准备把脚下的桌子踢倒。

而就在此时,那老妇人的身旁忽的缓缓显现出一个悬在空中的虚影。

………

无相寺

沈义半夜起床,一瘸一拐地走出禅房小便,要说这沈义身体素质也是真挺好,半天的功夫,就又能下床走路了,只不过就是有点费力。

方便完后,沈义再次一瘸一拐地回禅房。

为了走路方便些,沈义特地走了之前没走过的一条走廊,这样可以手扶着墙缓缓往前走。

沈义摸着黑,扶着墙,走到一半,忽然感觉脚下似乎踢到了什么东西,费力低头一看,借着朦胧的月色,看清了,是一个香炉。

但按常理来说这地方不应该有个香炉,毕竟也没有佛像之类需要上香供奉的东西。

正疑惑之际,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墙上似乎写着有字。

夜色虽黑,但有月光照着,勉勉强强能看清墙上的字迹。

沈义仔细端详了许久,才发现这好像是一首偈子,旁边应该还有一首。但旁边的那个不知是年代太久远,还是被人故意擦掉了,只能勉勉强强看见有些许墨迹。

略带好奇,沈义不由自主的念出了那一首还显清晰的偈子:

身似菩提树,

心如明镜台,

时时勤拂拭,

勿使惹尘埃。

勿使惹尘埃…………

沈义越寻思越觉得这首偈子好像听说过,但在何处听说的,却记不得了。

勿使惹尘埃………

沈义口中嘀咕着,绞尽脑汁的回想到底在哪听说过,但越想脑袋越疼,想到最后感觉要想到了,但脑袋不争气的就如同要炸开一般,疼得厉害。

“啊!不想了…”

大吼了一声,沈义转身就走,一瘸一拐回到禅房,什么都不敢想,倒头就睡。

……

老妇头伸进绳套,已经把脚下踩着的桌子踢倒,油灯摔在地上,本就微弱的火苗经这样一折腾也已经熄了。

屋内漆黑一片,只能听到有人在空中登腿的声音,想必是那老妇上吊后下意识做的动作。

见此情况,房顶的那个小道童先按耐不住了,飞身下了房顶,一脚踹开房门,靠着外边的月光,看清了老妇吊着的位置,纵身一跃,将她摘下。

老妇此时已经昏迷,那道童将她放到床上,将掉在地上的油灯捡起,指尖生出一团火苗,点亮了油灯。

老道士此时才不急不缓地走了进来,看了一眼还在昏迷的老妇,呵呵笑了几声,一屁股坐到了床边。

小道童则在屋里东嗅嗅西嗅嗅,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寻了半天,似是没寻到,挠了挠头。

“师父,我刚才好像闻到鬼物的气息,怎么现在突然没了?”小道士转头看着老道士,疑惑发问。

“嘿嘿,你猜。”老道士笑起来贱兮兮的,回答道。

小道童:“………”

不一会的功夫,老妇人悠悠转醒,但刚一睁开眼,就看到床边坐着两个陌生的道士,瞬间被吓了一跳。

“老人家不用担心,我和我师父没有恶意的。”怕被误会,小道童紧忙解释道,顺便还把刚才的事情叙述了一遍。

老妇人听完,赶紧坐起身给两个道士道谢,但道谢时眼神飘忽不定,似乎是还有些恐惧。

“对了,老人家,您刚才为什么要上吊?”小道童见老妇缓过来了,便问出了自己刚才心中的疑问。

“哦,我刚刚好像看见我家老头子了,他都已经走了好几年了,我有些想他了…”老妇人说道这,抹了抹眼角的眼泪。

小道童听闻,心里也有点不好受,只有一旁的老道士,没心没肺的呵呵笑着,忽然开口道了句:

“吐出来”

“啊?”

小道童疑惑回头看着老道士,不知他师父说的是什么意思。

“吃人还不够,连魂都吃,要不要点脸了?”老道士没有回答自己徒弟的话,继续大声道。

老妇人显然有些慌了,但还是强装淡定,问道:“道长说的什么意思?我一妇道人家听不懂!”

“还跟我在这装呢?”

老道士一巴掌拍在老妇人的后脑勺上,老妇人躲闪不及被拍中,身子抽搐了一下,张口吐出一股黑气。

老道士见状一把攥住那黑气往道袍袖子里装。

而那老妇人此时也变了,变的青面獠牙,甚是恐怖。

“想吓唬贫道呢?”老道士又是一巴掌扇在那怪物脸上,那怪物再次变了,变成一只一人多高的黑毛大耗子。

大耗子知道自己不是这老道士的对手,窜起身就想跑,但刚窜到门口就被一道金色屏障挡住了去路,换成窗户,也是如此。

大耗子慌了,在屋里到处乱窜,但根本逃不出去。

“你……”

大耗子见出路都被封死了,扭过头怨恨的盯着老道士,嘴里发出类似人的叫声。

“你过来,我不杀你……”老道士挥了挥手,道了句。

大耗子见此,不知那老道士还要搞什么把戏,但还是小心翼翼地走近老道士。

老道士则笑眯眯的坐在床边盯着它,见它已经到了自己面前,忽然伸手拍向耗子脑袋,那大耗子再次被拍中,吱哇乱叫着,叫声凄厉。

老道士不管耗子怎么挣扎,手依旧死死按着大耗子脑袋。

过了几秒,那大耗子不叫了,嘴里发出如人一般的怒吼:“你这老混蛋不讲武德……”骂完,两只小眼一闭,成了死耗子。

小道童站在一旁,看完了这一切,愣愣问道:“师父,我刚刚怎么没感觉到这妖物的气息?”

老道士瞅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你才什么修为呀?这畜牲都已经修了成百上千年了,都可以算你的祖爷爷辈了。”

小道童听闻,翻了个白眼,很不服气的小声嘀咕道:“你不也才几十多岁嘛?这耗子也能当你爷爷了……”

“啪”

那老道士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小道童的身后,又是一巴掌拍在小道童脑袋上。

小道童吓了一跳,紧忙向师父求饶。老道士也没再理他,一把掀开了刚刚坐着的床板,床板下是一个砖石堆起来的高台,但台子里边是空的,里边堆满了白骨,应该是被啃过的,有些好像还没啃干净。

小道童此时也没闲着,不知从哪找来了一把小刀,蹲在那大耗子旁边,用刀将大耗子脑袋划开,从中取出一截骨头来,这骨头来历可不一般。

修炼的动物,懂修炼之前首先要开灵智,这是最重要的,有些动物可能一辈子也开不了灵智。

所谓的开灵智,就好比人突然开始思考:“我是谁?我在哪?我为什么会在这?”这种哲学性问题。

动物如果在一定机缘巧合下开了灵智,脑子中就会长出一截小骨头,这小骨头便叫灵骨,可做药材,而妖物的修为越强,灵骨的药性就越大。

正在两个道士各忙各的时候,忽然又进来一个人,那人一见屋内的场景,顿时吓了一跳,疯了似的跑了出去,大喊大叫将周围住着的人引出了屋子。

此时天已蒙蒙亮,一群人围拢到老妇人家门口,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见屋内,一个老道士正摆弄着几根白骨,小道士则蹲在一旁研究着一只人形大小的老鼠尸体。

这一幕可能有些震撼,有些人惊呼出声,有些人则是跑去报了官。

人群中有几个懂行的,一见那大耗子的尸体,瞬间惊叫出声:“哎呦,那畜牲看着也得有百千年的修为了吧?怎么就死了呢?”

众人听闻再次看向那两个道士,有些人眼神里已经有了崇拜。

许久,衙门的人才迟迟赶来,江城的知县也来了,毕竟自己管辖的地方出了妖物,作为地方上的父母官,也必须亲自到场调查调查。

本来知县大人是一夜没睡,等着天亮准备要派人去城外龙虎山上接张天师的,但出了这种事,接天师的任务也只能稍微推迟一会。

………

众人见衙门里的人来了,纷纷散开,让出一条路来。

江城知县来到大开的屋子门口,看到里边的场景,愣了愣,但毕竟也是见过世面的,没有太过惊讶,抱拳拱手,冲两个道士行了一礼,随后指了指地上的耗子尸体,问道:“敢问两位道爷,这妖物可是你们二位打死的?”

“是我师父打死的。”小道童满脸自豪,也冲知县做了个稽首礼。

老道士则显得淡定了许多,轻轻点了点头。

姓名:沈义

年龄:23岁

学历:……………

“沈先生,你确定要出家吗?”一个面容慈祥的老和尚看着面前青年人的资料,开口问道。

“嗯……”沈义迷茫的点了点头。

随着沈义点头,眼前的画面先是模糊了一下,随后画面转换,沈义已经剃头出家当了和尚。

华夏国,般若寺

寺院不大,总共也就几十个僧人。

沈义在般若寺中做了几年的和尚,但在这几年里,他脑子中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

“杀了那群和尚……”

……

终于,在一个雨夜,沈义动手了。

外边淅淅沥沥下着小雨,时不时会有几道闪电伴随着闷雷划过天空,沈义拿着刀子,走到了寺中方丈的禅房,方丈此时正在打坐入定,并无任何防备。

沈义缓缓靠近老方丈,先是挥了挥手试探了几下,见老方丈没动静,丝毫不带犹豫的一刀刺入老和尚的腹部。

一秒,两秒,时间如同静止了一般,禅房中只能听到沈义紧张的呼吸声。

许久,老方丈才缓缓睁开了眼睛,但并未说任何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沈义被这老和尚的目光看的直发毛,又将刀刺深了些。

“你心乱了……”

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老和尚忽然从嘴中吐出一口血,而后呈盘坐的姿势,圆寂了。

外边的雨也随之越下越大。

沈义本来想要杀掉寺中其他的和尚,但在某一时刻,他忽然想起了老方丈临死前看他的那个眼神,他承认在那一刻,他犹豫了。

“杀了那群和尚,

杀了那群和尚。”

脑海中,那个声音还在不停地回响着。

沈义被那声音整的头疼的厉害,只能捂住头大叫一声,冲出了般若寺。

淋着冰冷的雨水,他终于清醒了些,脑中那阴魂不散缠绕着他的那声音也变淡了许多。

但渐渐的眼前的画面再次变得模糊,甚至变成一片漆黑。

“这是哪?”

沈义大叫道,他只感觉浑身不能动弹,像是被一只铁链牢牢拴住一般。

“你真是一个废物”

一个长须老者渐渐出现在沈义面前,骂道。

“你谁呀?”

沈义如今只有嘴能动弹,但依旧气势汹汹,咆哮着问道。

“玄冥教主”

老者捋了捋胡子开口答道。

沈义:“没听说过,不认识……”

“不认识不要紧,如今本尊在你体内,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是你让我杀了那和尚的?为什么要这样?”沈义似乎是想明白了一切,紧咬着牙,语气中带着怒气质问那老者道。

“本尊最讨厌的就是和尚。”老者回答道,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你以后若能多杀些和尚,那本尊便会给你你想要的一切……”

沈义此时真的很想骂一句:“老子TM的也是和尚呀。”但不知怎的,话到了嘴边就是说不出来。

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拼尽力气也说不出来一句话来,浑身上下好似石化了一般。

………

“师兄,醒醒,醒醒,该上早课了。”

沈义猛地坐起身子,把旁边叫他起床的小和尚吓了一跳。

环顾了一下四周还算熟悉的环境,沈义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对那个叫他起床的小和尚道:“你先去吧!我收拾收拾。”

小和尚点点头,离开了。

沈义说是收拾,但其实根本没动,只是坐在床上,思考着刚刚做的那个几乎没有逻辑的梦。

……

每个人可能都会有这样的体验,做梦的时候感觉梦境很真实,但醒来一回想,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沈义也是如此,他只能隐约记起梦中高楼大厦耸立,显然并非是在大周朝,而是一个非常奇怪的时代,那个时代修炼已不再是主流,世界上的灵气也极其稀薄,佛道两派渐渐衰弱,佛门把这个时代称之为末法时代。

沈义只能回想起这些了,想其他的,头就又会开始疼起来。为了避免头痛,他只能把想法全都抛在脑后,继续躺在床上,准备补个觉,至于早课嘛,从来没上过,只要上早课的这段时间里不被寺内的无念方丈发现,那就不会有事。

江城

“您就是张须靖张天师?”

江城知县满脸不可置信的问那老道士道。

就在刚才老道士报了下自己的名号,知县最开始并不认识什么张天师,老道士说出名字的时候,他也并未放在心上。但是官府的衙役们中有听说过张天师大名的,凑到他耳边耳语了几句,知县大人这才反应过来,面前这衣着朴素的老道士很有可能就是自己这次要接待的张天师。

见知县大人认出了自己,老道士也不在隐瞒,点头应是,并从小道童递过来的包袱里拿出了天师印坐证。

有历代天师祖传下来的天师印坐证明,江城知县也不得不相信面前的这个道号张须靖的老道士就是那龙虎山上大名鼎鼎的张天师。

也怪不得知县大人怀疑,张天师身为天下道门第一的宗门掌门,穿着虽算不得寒酸但也算不得多华丽,朴素的很。再说这老道士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痞劲,哪有半点得道高人的架势。

虽然这老道士不太符合张天师光辉伟岸的形象,但知县也不敢怠慢,毕竟人家有天师印在手,这东西做不了假,也没人敢作假。

草草收拾了现场,将那妖物的尸体找地方焚了,至于那些人骨,就拉回了县衙,找来仵作验尸,确定是被妖物啃的后,知县这才派人驾车送张天师。

朝廷为了表示对天师府的敬意,也派了几位朝廷官员随同张天师的车驾一起赶奔京城。

……

青州县,某处山林中,两个大汉正背着打猎的工具在林子里转悠,一个大汉手中提着两只灰毛兔子,明显是这次打猎的收获,另一个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拿,显然是这次运气不好,什么也没打到。

两人在林子里转悠了半天,眼看着临近晌午,那提着兔子的大汉骂了句:“真晦气,就打了两只小畜牲,还不够打牙祭的呢。”

另一个大汉见此,只能劝道:“老崔呀,有收获就不错了,你看看我什么也没有,赶紧走吧,别到了中午,野兽都出来了,那咱们可能真就完蛋了。”

被叫老崔的大汉叹了口气,道

“唉…也只能如此了。”

两人互相说着话,往回走,走着走着,忽然看见远处地上似乎躺着一个人,两人走近仔细一看,竟然也是个粗犷大汉,但身上的衣裳不错,明显和他们俩穷猎户不同,就是那人腹部好像是受了伤,正在昏迷。

那提兔子的老崔见此,一把拽住另一个汉子,脚步加快,边走边道:“老李呀,咱知道你的为人,但听老兄一句劝,这人千万别救,跟咱也没啥关系,走吧走吧!”

“老崔,这地方野兽这么多,那人要是一直这么昏迷着没人救必死无疑呀!咱不能眼见着这么一个大活人去死吧?”那个被叫老李的汉子停住了脚步,看向地上还在昏迷的那人,眼神里充满了怜悯。

“老李,你糊涂呀,他这显然是被人故意扔这的,这是别人的仇怨,咱们就别掺和了。”老崔继续劝道,脚步又加快了些,想把他这个兄弟拽走。

那姓李的大汉犹豫了片刻,便被拽着离开了这地方。

无名荒山上……

小庙的门缓缓被推开,周知县缓步走了出来,脸色并不怎么好,他与那老者商讨了一整夜,但显然两人商讨的并不融洽。

老者想在青州县接待张天师那天动手,但周知县觉得不妥,怕这种事会牵连到自己。老者便劝说:朝廷官员来的那么多,要牵连也不会只牵连一个,况且那天师府也有仇家,怎么着也不会怀疑到一个小知县头上,认为一个小小知县敢杀天师。

周知县回到县衙,这次那个孙御史没有找来,应该也是有自己的事要办。心不在焉的走到衙门后堂,忽的眼睛瞥见桌上的一件东西,思绪瞬间收回。

桌上摆着一个牌位,牌位前是一个香炉,但并没有什么香火气,大概是太久没有烧香的缘故。

周知县望着那牌位许久,手捻了几只线香,借着一旁蜡烛的火苗点燃,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将香插入香炉,几缕青烟升起,衙门后堂也渐渐有了一股檀香味。

“爹,孩儿不会忘记您的,您以前说的话,孩儿都记着呢。”兴许是触及到了周大人心中的某处伤痛,他的语气稍有些哽咽。

无相寺中

沈义打了个喷嚏,坐起身,他本来想补个觉的,但刚才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索性也就没有多少睡意了。呆了一会,等和尚们都上完早课了,沈义这才偷偷摸摸溜出了禅房,在寺里瞎转悠。

虽然走起路来依旧不太方便,但明显要比昨晚好的多,昨夜里虽做了怪梦,但身体仍旧恢复的不错,除了偶尔胸口会有些痛外,基本没太大问题。

就在沈义闲庭信步地在寺里溜达之际,忽然感到肩上被人拍了一下,随后就听见有人在自己身后用不确定的语气喊了一句:

“沈兄?”

沈义回过头,背后的那人看了一眼沈义的脸,瞬间激动的惊叫出声:

“真是你呀?沈兄……”

林子中,那姓李的汉子最后还是拽着那个姓崔的折返了回来,将地上的人扶起,扛在了自己肩上。

“我娘子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姓李的汉子坚定的说道。

那崔姓大汉此时大概也是不想再劝了,满脸的无奈,不发一言。

无相寺

沈义看着面前读书人打扮的青年,没说话。

那青年见到沈义后,嘴就几乎没停过,喋喋不休。

“沈兄啊!我最近是一直在找你,你真当和尚了?我以为是骗人的呢,你要真当和尚了,那沈家不就绝后了吗?你现在可是沈家的独苗啊!你大哥他……”

“不要说了……”

沈义终于觉得不耐烦了,淡淡回了一句,极为嫌弃的避开了那青年。

脸上沈义没表现出什么特殊的情绪,似乎早就把那事淡忘了,但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那件事他忘不了。只要一提到沈家,提到他大哥,他心里的那道伤疤就会再痛上一次。

那青年似乎是知道自己话说的有点过了,紧忙改口,继续道:“沈兄啊!你现在是沈家的希望,兄弟劝你一句:还俗吧!”

沈义面无表情的瞥了青年一眼,问道:“我们家出事的时候,赵家去哪了?”

“嗯……”

沈义的话将青年噎得哑口无言。

青年名叫赵辰,是青州县赵家的独子。修炼天赋一般,但如今也已经是炼气圆满将要达到筑基初期的修为。据传说赵辰的爷爷可不简单,虽然修炼资质平平,但嘴上功夫了得,勾搭了个天上的仙人做妻子,这事在当时的青州县传得沸沸扬扬。后来赵辰的爷爷去世,那女仙人也不知所踪,但赵家借着仙人之名平步青云,生意越做越大。

……

赵家和沈家也是有交情的。赵家就一个独生子赵辰,沈家虽说有两个儿子但大儿子十几岁时就被送去了宗门修炼很少回家。沈义也就自然而然的和赵辰交上朋友了,这俩小子岁数差不了多少,所以很玩的来。

不过沈家被灭门之时,赵家上下并未有任何动作。这其实也怨不得赵家无情,毕竟这种事牵扯到朝廷,是个人都不想掺和进去,何况赵家这个大家族,万一走错一步,那可能也会和沈家有一样的下场。

沈义其实也并没有怪赵家的意思,就是不想听到有人再提到沈家的事了,所以故意说了那么一句话想岔开话题。

赵辰终于是闭了嘴,思考了许久,才问了一句:“你真就打算做一辈子和尚?”

沈义依旧面无表情,开口反问道:

“不然呢?”

“你…那你沈家的香火不就断了吗?我也是为你考虑呀。”赵辰苦口婆心地劝说着。

“沈家早就没了,我爹娘被杀的时候,沈家就已经不存在了。”沈义神情复杂,顿了顿,又讲到:“哦,还有,不要叫我沈义了,贫僧法号觉空。”沈义说这话时语气平淡,听不出来是什么情绪。

“唉,你……唉……”

赵辰扶额,长叹一声。好友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他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但总之不太好受。

“我们赵家这次做的确实不地道,但关键是我也不知情啊!我要是早知道你们家出了那么大的事,绝对会让我爹想办法帮你们的……”

赵辰说的是实话,沈家被灭门的事,赵家家主也就是赵辰的父亲从来就没提起过。最后是赵辰自己觉得最近沈家有些不对劲,找人去查了一下,才知道沈家已经没了的消息。

为此,赵辰还伤心了好几天,后来得知了沈义可能还活着的消息,赵辰就开始派人四处打听他这个好兄弟的下落。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几天前真让他打听出来了。

开始赵辰还觉得沈义出家当和尚这消息不太可信,但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他还是来了无相寺一趟。只能说两人缘分未尽,刚进门逛了没多久,赵辰就看见了在寺里走路稍有些别扭的沈义。

………

“你们赵家也有自己的苦衷,我都知道,但…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跟我提沈家了,还有我那个所谓的大哥……”沈义目光暗淡,依旧是面无表情的讲道。

赵辰知道他这个兄弟还没有走出来,也就不再多说什么,换了个话题,语气稍显轻松的道:

“走走走,咱们下山逛逛吧,在寺里呆了那么久,你闷不闷呀?”

沈义摇了摇头,现如今自己身上还有一大堆烂事,官府要抓自己,万一要是下山被认识的人撞见,扭送官府,那就完了。

赵辰似乎是知道沈义在担心什么,开口劝解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沈兄你放心,现在官府的人忙着接待个大人物,根本就没空管你。另外,山下有谁认识你的?几乎没有吧?悄悄出去逛一逛,只要小心些,没人会发现。”

经不住好兄弟的再三劝谏,沈义被说的有些心动了,毕竟自己在寺里呆的也有些腻了,悄悄下山一趟只要小心些不被发现,应该也没有什么大事。

心念至此,沈义四下望了望,见和尚们各忙各的,没人注意到他,便悄悄带着赵辰先回了趟禅房,从禅房里拿了一个斗笠,戴在头上,将脸遮住了一半。

两人偷偷摸摸出了寺院,火速奔向山下。到了街市,为了以防万一,沈义又将帽檐压的低了些。

街上人来人往,正是热闹的时候,沈义也是因为许久没下山的缘故,此时心情竟变得畅快了许多。

两人逛着逛着,没注意到不知不觉间已走至了一处熟悉的地方。

沈府

沈义忽的顿住了脚步,盯着那既熟悉又陌生的大门愣愣出神,而身后的赵辰,因为只顾着低头看着脚下,没注意前面,一头撞上了沈义的后背。

沈义只是向前踉跄了几步,便稳住了身形,继续盯着沈府的大门发呆。

……

沈家如今已经没了往日的辉煌,大门上贴着官府的封条,显得尤为冷清。

沈义望着这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心中思绪万千。

而赵辰此时也发现自己带错路了,满脸的懊悔,拉了拉沈义,道:

“怎么就到这儿来了?走走走,沈…觉空,别在这站着了,那边街上还有好玩的,好像还有你最爱吃的桂花糕,走,咱们去买些尝尝……”

沈义被拽了几下,这才缓过神来,重新整理好情绪,离开了这个令他伤心的地方。

两人又四处转了转,沈义心情也恢复了些,到了家以前沈义常来光顾的糕点铺子,买了几包桂花糕,边走边吃。

沈义以前甚是喜欢吃甜食,对沈府附近一家糕点铺子里的桂花糕情有独钟,经常会打发家里下人去买,每次吃也都是赞不绝口。但这次尝起来,却没有以前那个味儿了,可能是糕点里的配料换了些。

两人正走着,忽然迎面又遇到一个光头老和尚,刚开始沈义还没有看清,待走近了些,沈义差点被刚刚送进口中的糕点噎着,拼命捶胸才将糕点咽下,随后迅速躲到了赵辰背后。

赵辰被沈义的举动弄的有些蒙了,回头问躲在身后的沈义到底是怎么回事。

“前…前面那是我师父……”

沈义小声解释道,并用手轻轻指了指正迎面走来的解空老和尚。

两人都有些紧张,沈义这段时间是不准出寺院的,但他还是悄悄逃出来了,这万一要是被发现抓回去,那估计下场好不了。当然这里边本来没有赵辰的事,但赵辰看兄弟紧张,自己也跟着紧张起来,希望那老和尚没看见自己二人。

但很可惜,解空老和尚好像确实看见了两人,挥了挥手招呼道:

“觉空,来来来,为师看到你了!”

“……”

沈义知道自己躲不了了,只能低着头,脚步缓慢的走到解空和尚身前,支支吾吾想要辩解:

“师父,我……”

“走,为师带你看热闹去,还有那个,赵公子,一起去。”解空和尚似乎并没有要责怪沈义的意思,也没有要带沈义回寺院惩罚,只是笑着叫两个人一起去看热闹。

赵辰此时还有些懵,用手指了指自己,问解空道:

“法师,你叫我呢?”

解空和尚点头,道:“你俩都跟我来,等会有好戏看。”

两人虽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跟在了老和尚身后。

于是,街上就出现了这样一幕:一个老和尚带着一个戴着斗笠的年轻和尚,后边还跟着一个青年公子。这三人走在一起总是给街上的路人一种很怪异的感觉。

老和尚带着沈赵两人来至一座大宅子门前,今日显然是这宅子的主家办喜事,门外排了一堆人,个个手拿礼品前来祝贺,两扇大红漆门上贴着喜字,宅子里更是热闹非凡。

沈义和赵辰两人都不知道老和尚带他们来这干什么,但不等两人搞明白,他们就已经被老和尚带进了送礼的队伍,并且很快就排到了大门口。

老和尚不知从哪拿来了三张请柬,递给门口收请柬贺礼的小厮,随后在众人惊奇的目光注视中,从袖袍里抽出一把品相不错的长剑,递给了另一个收贺礼的小厮。

也怪不得众人惊讶,首先一个和尚随身带把剑就已经够新奇的了,再者那剑估摸着也得有三尺来长,差不多半人多高了,就那么装在一个僧袍的袖子里,确实够奇怪的。

……

老和尚进去后,紧接着到了沈义,沈义把自己浑身上下摸了一遍,确认今天确实是什么都没带后,一脸尴尬,摘下头上的斗笠,问道:

“这个能送吗?”

收礼的小厮:………

排在沈义后边的赵辰也凑了过来,问道:

“我啥也没带,能进去吗?”

最终那收礼的小厮只是用怪异的眼神看了沈义,赵辰两人一眼,便让两人进去了。

………

“师父,别人成亲呢,有什么好看的?”沈义重新戴好帽子压低帽檐,随后抑制不住心中的疑惑,小声问解空道。他不明白老和尚到底要搞哪一出,有好戏看?难道中途会有人抢亲不成?

“耐心等等,一会就有好戏看了。”

解空老和尚并没有解释什么,只是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三人找地方坐下,沈义和赵辰坐在一起,解空和尚则坐在第二排的一桌,离两人较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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