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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入凡尘

春华落著

其他类型连载中

乱世之中,少年恃险若平地,独倚长剑凌清秋。 仙门也好,人间也罢,有人的地方,皆是江湖。 终了,一曲自断肠,一剑入凡尘。

主角:宋长安,方扶仪更新:2024-03-05 22:4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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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宋长安,方扶仪的其他类型小说《一剑入凡尘》,由网络作家“春华落”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乱世之中,少年恃险若平地,独倚长剑凌清秋。 仙门也好,人间也罢,有人的地方,皆是江湖。 终了,一曲自断肠,一剑入凡尘。

《一剑入凡尘》精彩片段

腊月的寒风就如同刀子一般,每每刮在脸上都会掀起一阵刺痛。

连绵的大山之中,有一个少年正拿着一把斧头穿梭在密林之中。

这少年面庞黝黑,但是却长的十分清秀,特别是那双眸子极其好看,宛如夜晚的星辰。

少年穿着一件略显单薄了棉衣,与其说是棉衣,倒不如说是一件粗布衣,因为衣服中的棉穗早已经空了,只剩下一层粗布在寒风中呼呼作响。

他似乎不觉得冷,即便寒风已经将他的脸冻得通红了也没有停下来。

他握着斧头,兜兜转转好一阵后终于在一棵老松树下停住了。

双手揉搓一番,又哈出一口白气后,少年望向头顶的树枝嘿嘿一笑,道:“就你了。”

半个时辰后,少年背着满满一背的柴下了山。

山脚下,有一座不大不小的城池,名为建平城。

建平城正巧建在了几座大山的中间,很难想象,在群山中修建出一个城池是多么浩大的一个工程。

据说建平城之前也是一座大山,后来一位仙人来到此地,一指就将整座山夷为了平地,所以这城才叫建平城。

不过对于这些传说,少年从来都不是很在意。

一指开山?哪儿有这么玄乎。

与其关心这些,倒不如想办法多砍点柴,多烧些炭,这样冬天也能好过一些。

少年背着一捆柴,晃晃悠悠的就走进了建平城里,穿过几条街道,他走进了一条小巷子里。

又走过一段距离后,少年推开了一扇院门。

“吱吖…..”厚重的木门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

打开房门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座院子,院子里放了一些农具,旁边有几块小菜地,角落里还有少年几天前砍的柴。

少年卸下柴,活动了一下早已经酸的不行的肩膀后,走进了屋子里。

整个屋子呈出一个倒过来的“品”字形,除了中间有一个正堂以外,两边还各有两间偏屋。

刚一进堂屋,左边的屋子里就传出来一道苍老的声音:“长安回来啦?”

少年关上房门后轻手轻脚的走入左偏屋,屋子里有些昏暗,只有几丝细小的光会透过窗子的缝隙照进来。

一个垂暮之年老妪正躺在床上,她脸上的肌肤早已经松弛的不行了,脸颊上更没有什么肉,两双手也如同枯木一般倒在身子两边,看样子早已经是走到油尽灯枯的地步了。

“婆婆,天儿冷,你就别瞎折腾着下床了,就好好睡着吧。”少年一边给老妪盖上被子一边说道。

老妪摆了摆手,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我都没多少时日了,还不让我下床啊,等我死了,有的是时间睡。”

少年有些无奈,苦笑道:“婆婆,瞎说什么呢,你身子骨还好着呢,等再过几天,我去药馆抓几味药给您补补身子,之后啊,你再活个十来年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老妪吃力的坐起身子,少年见罢,急忙上前搭了一把手,随后又蹲下身子帮老妪穿上了鞋子。

“总睡床上不是个事儿,我出去晒晒太阳吧。”老妪站起身说道。

少年挠挠头,不解道:“外面也没太阳啊。”

老妪笑了笑没说话,只是让少年扶自己出去。

扶着老妪坐好后,少年又立马端来一个火盆,里面还有昨夜没烧完的炭。

点燃炭火后,少年起身嘿嘿一笑,道:“婆婆,那您歇着,我做饭去。”

老妪眯着眼睛点了点头。

随后少年又开始在院子里忙活起来,生火、煮饭、洗菜,动作麻利的不行。

望着少年忙碌的身影,老妪原本波澜不惊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了些许神采。

“长安呐,这些年跟着我让你吃了不少苦吧?”老妪忽然问道。

少年先是一愣,随后立马笑道:“婆婆说的啥话啊,当年要不是你收留了我,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要饭呢。”

老妪微微一笑,望向少年的眼神里满是慈爱。

“长安啊,我许老太婆活这么多年也没个子嗣,其实这么多年,我早就已经把你当作自己的孩子了。”

少年一边在刺骨的冷水里洗着菜一边回头说道:“婆婆,我也早就把你当亲人看待了。”

老妪摇摇头,柔声说道:“孩子,你和我不一样,我家老头子早些年就死了,可是你…..你还有亲人啊。”

少年没有抬头,只是不屑一笑,道:“……我连我爹娘叫什么、长什么样、在哪里都不清楚。”

“除了你以外…....哪还有什么亲人啊。”

…………

少年名叫宋长安,他也不知道是谁给他起的这个名字,反正从他记事起,他就一直叫这个名字。

那年他还只是一个懵懵懂懂的孩童,只不过,他却在到处流浪。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流浪,反正他的记忆就是从五岁开始的,再往前就什么也记不起来了,只有心中还冥冥能想起,自己姓宋,名长安,今年五岁。

直到现在他也搞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丢失掉六岁以前的记忆。

那年大雪,当时只有六岁的小长安正在一家酒楼门前瑟瑟发抖,他身上脏兮兮的,每一个路过的人都会带着厌恶的目光看向他。

可他管不了这些,他饿坏了,只希望酒楼里等会儿能倒些剩菜剩饭出来,好让自己填饱肚子。

等了很久,小长安终于看见一个伙计端着一个木盆走了出来,只不过,那人宁愿把那些剩菜剩饭喂野狗也不愿意给自己。

望着一群野狗在地上恶狠狠的抢食着食物,小长安忍不住了,饥饿冲昏了他的头脑,就当他打算上前和那些野狗抢点东西吃的时候,一道温和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

“小家伙,饿坏了吧?”

小长安回过头,只见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婆婆正带着微笑看着自己,同时手里还递过来一块饼。

小长安一把从老婆婆手中拿过饼来,也顾不得她是好人还是坏人,张嘴就是一顿狼吞虎咽。

“慢点吃啊,别急,吃完我这儿还有呢。”

老婆婆的笑容让这个苦命的孩子在寒冷的冬天心里有了些许温暖。

“嗝~”足足吃了三张大饼后,小长安终于心满意足的打了一个饱嗝。

“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啊?”老婆婆弯下腰问道。

小长安用稚嫩的声音回答道:“宋长安。”

老婆婆用枯糙的手摸了摸小长安的脑袋,微笑着问道:“那你爹娘呢?”

小长安摇摇头,一脸认真的说道:“我记不得了。”

犹豫很久后,老婆婆直起身笑道:“小长安,那你要不要跟我走?”

小长安抬头问道:“我们去哪儿?”

老婆婆望向天边笑道:“走到哪算哪,等我走不动了,我们就停下。”

懵懵懂懂的小长安没有任何犹豫,立马就点了点头。

很快,一老一小牵着手走出了那座不知名小城,一路往南边走去。

“婆婆,你背上的那个长盒子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啊?”路上,小长安好奇的看着老婆婆后背的剑匣子问道。

老婆婆忽然有些伤感的说道:“….这个呀,是我家老头子的遗物。”

“什么是遗物啊?”

“遗物就是…..死人留下的东西。”老婆婆耐心的解释道。

小长安又开口问道:“那死人的东西为什么还要留着呢?”

老婆婆摸了摸小长安的头说道:“留着就是图个念想啊。”

“……其实人死了还不算真的死了,要是这个世界上都没人再记得这个人的时候,那这个人才算是真的死了。”

说着说着,这位心善的老妇人竟然开始泪眼朦胧起来。

小长安也没注意到老婆婆的变化,只是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后来,这姓许的老婆婆就这样带着小长安走了两年,一直走到了这个山谷之中的偏僻小城。

“小长安,我老喽,走不动了,不如我们就在这儿停下?”

当时已经八岁的宋长安看着四周连绵的大山狠狠的点了点头,“好的婆婆。”

之后许老太花光了积蓄在城中买下了这座院子,直到现在,他们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八年了。

回过思绪,宋长安望向许老太笑着说道:“所以婆婆啊,我现在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这十年来,自己长高了,也长大了,许婆婆却老了,身子骨也一天不如一天。

这么多年,宋长安从来不希望自己能大富大贵,只求自己以后能给这个暖人心弦的老婆婆好好颐养天年。

“长安,你跟老婆子我说实话,这么多年,你就一点都不想去找你家爹娘?不想去了解你的身世?”许老太开口问道。

宋长安一脸坦然,摇头微笑道:“不找了,就当我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算了。”

许老太眯起眼睛看着宋长安说道:“万一他们是迫不得已呢?”

宋长安有些不耐烦了,他慢悠悠的走到许老太面前蹲下,笑着柔声说道:“婆婆啊,你就别瞎操心我这些事儿了,这说来说去说半天,说的你也糟心我也糟心。”

宋长安伸出手一边细心的整理着许老太凌乱的银丝一边说道:“您呢,就吃好喝好睡好,尽量再活个十年二十年的,我呢,就尽快找个媳妇儿,过两年生个大胖小子,让您老享受享受天伦之乐。”

许老太似乎没听去,依旧语重心长道:“长安呐,有些事情你我可以不说,但是你不能不想,不能不做啊。”

宋长安撇着嘴角站起身,一脸无奈道:“得嘞,说一大堆白说了。”

“吃饭吧吃饭。”

等到饭菜上桌,一老一少就开始你一嘴我一嘴的聊起家常来,即使只有两个人,即使没有血脉联系,这也足以算得上温馨了。

“砰砰砰………..”

这时,一阵敲门声响起。

宋长安放下碗筷前去开门。

门一打开,只见一个和宋长安年岁相差不大的少年站在门外,只不过这少年披着一件白绒大貂衣,下身还围着金边虎纹袍,腰间系着一条龙凤纹锦带,唇红齿白,剑眉星目的,看样子就知道是个家世显赫的公子哥。

一开门,公子哥便朝着巷子外撇了撇头,挑眉道:“城里来了家戏班子,看戏去?”

宋长安面不改色的摇了摇头,道:“等会儿得去烧炭,没空。”

公子哥略显无奈的摇了摇,嘴里嘀咕道:“真没意思。”

这时,许老太放下碗筷开口道:“方家小子来啦?快来坐!”

公子哥应了一声,随后嘿嘿一笑,绕过宋长安大摇大摆的走进了院子里。

“哟,吃着呢婆婆。”

可当他走近桌子,瞧见许老太碗里的白米饭和咸菜时,顿时就不愿意了,立马就回过头指着宋长安骂道:“宋长安,你真是个畜生啊!大冬天的,你就给咱奶吃这些东西?”

宋长安走到桌子前刚想开口,许老太就笑着解释道:“不怪长安,是我牙掉光了,吃不得大鱼大肉。”

说罢这老太太还调皮捣蛋般的张开了嘴,示意自己没有撒谎。

公子哥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

“啊…..这样啊……”

许老太接着笑道:“这倒是苦了长安了,他怕我嘴馋,就也陪着我吃这些东西,你说说,这半大孩子,不吃点肉咋行啊。”

宋长安坐回桌子前,吃了一口咸菜后笑道:“婆婆啊,没什么苦不苦的,只要能和你一起吃饭,我吃啥都香。”

许老太呵呵一笑,不再说话。

公子哥这时却站出来拍了拍胸脯说道:“婆婆,光吃这个也不行,等过两天,我让我的老管家出去置办几斤人参回来,到时候再搞只老母鸡一块炖了,给您老送过来解解馋。”

许老太笑着拒绝道:“可别糟践好东西了,我啊,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只求今年能好好把年过完就行了。”

话音刚落,宋长安便立马说道:“婆婆,别说那晦气话,你呀,肯定长命百岁。”

白衣公子哥也在一旁肯定的点点头。

许老太笑容不减,接着说道:“我自己的身子骨我最清楚,你们俩就别瞎折腾了。”

此话一出,两个年纪相仿的少年纷纷沉默起来,宋长安一时间更是连饭也吃不下。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这饭也吃得差不多了,长安,你扶我回屋吧。”许老太见气氛不对,立马笑呵呵的开口说道。

宋长安闻言,急忙放下碗筷,小心翼翼的扶起许老太往屋子走去。

白袍公子哥也想上去搀扶一番,可手还没伸出去便被宋长安给喝退了。

“笨手笨脚的,你还是别来掺合了。”

白袍公子哥只好悻悻地收回了手,目送着许老太走回了屋子。

没一会儿,宋长安便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关上门拍拍手后抬头望向白袍公子哥。

“你不是要去看戏吗?还不走?”

白袍公子哥坐到刚才许老太坐的板凳上,一副黯然神伤的表情,道:“现在没那个心情了。”

宋长安白了一眼公子哥后便不再说话,开始默默的收拾起碗筷来。

白袍公子哥见宋长安鸟都不鸟自己,本就心情不好的他愤愤的站起身,一边走出门一边说道:“烦的很,我出去逛逛。”

宋长安看着愤然离去的公子哥,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其实这位公子哥来头可不小,他叫方扶仪,他爹在京城当了个大官,至于这官到底有多大?宋长安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偶尔听公子哥吹牛说是什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

至于这位权大势大的公子哥为何会跑到这山中小城来,那便是四年前的事情了。

那年还只有十二岁的宋长安出门买肉,刚走到市场,老远就看见路中间驶来一辆红木马车,后面还跟着一大堆奴仆杂役,着实气派的很。

等马车驶过自己身边,宋长安满眼好奇的朝着马车内望去,只见车中正有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年岁的少年仰着头呼呼大睡。

等马车驶过,宋长安才听见一旁的大爷大妈说道:

“这就是传说中的方家少爷?”

“看这架势,八九不离十了。”

方家少爷?宋长安一脸疑惑,怎么这么多年了自己还从来没有在建平城听说过这号人物?

后来又听街坊邻居一阵七嘴八舌,宋长安可算听明白了,这方家少爷本就不是建平城里的人,人家可是正经的京城人士。

只不过这方家少爷在京城里闯了大祸,他那个当大官的老子才迫不得已把他送出了京城,也算是避避风头。

而这天高皇帝远的建平城便成了方少爷的入驻之地。

这建平城的城主也是巴不得和方家攀点关系,这方少爷还在路上,他便早早的在城中心搭起了一座大宅子。

只是这方少爷闯祸的本事不是一般的大,刚来的第一天出门闲逛,结果就惹上了城里的几个恶霸。

那几个恶霸也不是贪生怕死的主,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敢来他们的地界耀武扬威,管你是谁,先揍了再说。

碰巧当天下午宋长安出门正好就瞧见了那方家少爷正被几个恶霸按在地上一顿锤。

宋长安当初也是被这几个恶霸给欺负过,不过宋长安也不是吃素的,被欺负了他也敢还手,就是打不过他也能揪着其中个子最小的狠咬上几口。

见到现在方少爷和当初自己是一样的处境,宋长安一时间也有些于心不忍,好心上前劝说了几句。

结果不言而喻,两个倒霉蛋一同挨了顿揍。

可接下来,宋长安便见识到方大少爷的真正实力。

当天晚上,方扶仪敲响了宋长安家的大门,打开门之后,宋长安第一眼便瞧见了那几个恶霸正齐刷刷的跪在门前。

而方扶仪和他的侍卫则抱着手站在身后。

“我叫方扶仪,你叫啥?”

“宋长安。”

方扶仪不顾自己脸上的鼻青脸肿笑着说道:“宋长安,今天谢了啊,以后有事你只管招呼我就行。”

后来两人这一来二去,发现竟然臭味相投,别人都是不打不相识,这哥俩倒好,一起挨了顿揍就认识了。

于是,一个权势滔天的京城少爷,一个无父无母的苦命少年,在之后竟成了要好的朋友。

方扶仪走后没多久宋长安也出门了,只不过他的背上还背着一捆柴。

他要去城南烧炭。

建平城的城南比较偏,也没有多少人住,久而久之就成了一片荒地,后来有些人便在这块地造了些工坊,烧砖,烧瓷都是在这儿。

前两年宋长安跟着别人有样学样,也在这里建了一个窑洞,这两年宋长安也是靠着这窑洞烧了好些炭了,一些自己留着用,一些就拿去卖,也算得上是一份营生。

很多时候宋长安心里还是很羡慕方扶仪的,家里有钱有势,平时啥也不干,天天在城里鬼混也照样活的滋润。

可宋长安就不一样了,要是不干这些,他和他家里的许老太就没饭吃。

来到窑洞前,宋长安卸下柴火,先将小一些的枝丫柴点燃放入窑洞中,随后再依次加入大柴,同时还要控制好火候,火大了火小了都不行,最后再把窑洞封好就大功告成了。这个过程比较枯燥,但宋长安却也乐在其中。

等到里面的柴火烧得通红,便也说明炭烧好了,等到冷一些便可取出来了。

宋长安忙活了半天,终于如释重负,一屁股就坐到旁边休息起来。

可刚一坐下,宋长安就看见远处走来一个披着白袍的少年。

方扶仪手里拿着不知道从哪里顺来的果子,一边啃一边坐到了宋长安的旁边。

“你干嘛去了?”宋长安望向方扶仪问道。

方扶仪漫不经心的说道:“遇见个不长眼的蠢货,本就心情不好,就狠狠的收拾了他一顿。”

宋长安笑着摇了摇头。

这么些年,他方大少的恶名早就在城里传开了,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在街上遇见方少爷得躲着点,谁还敢触他的霉头?

多半就是这货心情不好,随便找了个倒霉蛋出气去了。

方扶仪啃完果子,手一甩就把残渣果核扔到了远处,拍了拍手后,他转头看向宋长安,犹豫半晌后才沉声开口说道:“你说……许婆婆真的快走到头了?”

宋长安微微一愣,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吉人自有天相。”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他心里却清楚得很,这许老太多半是活不了多久了,这么说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方扶仪扭头吐了口唾沫,一本正经道:“狗屁!天底下那些习武的,修道的,哪个不是活了几百年的老妖怪?老子非得找个法子让许婆婆多活几年。”

宋长安没想到方扶仪竟会这般说,要知道许老太可没给过方扶仪什么好处,他这么做,一切都只是因为帮自己这个做兄弟的而已。

宋长安长叹一口气,伸出手拍了拍方扶仪的肩膀说道:“行了,你也别瞎折腾了,心意我领了。”

方扶仪瞪大眼睛,有些震惊的说道:“你….你什么意思?”

宋长安苦着脸笑道:“你以为我不想让婆婆多活几年啊?”

随后宋长安话锋一转,呢喃道:“是她自己……不想活了。”

话音落下,宋长安也低下了自己的头。

“这么些年,婆婆虽然没说,但是我都知道,她是想她家老伴了,要不是以前我还小,恐怕她早就撒手人寰了。”

“她老人家能一直活到现在,只不过是…放心不下我罢了。”

说着说着,宋长安开始哽咽起来,两行清泪慢慢从两颊滑落了下去。

方扶仪有些不知所措,这么些年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宋长安哭,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自己这个苦命兄弟。

不过好在,宋长安很快就抹干了眼泪,然后装作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笑道:“好了,大男人的说这些矫情的很,不说了。”

方扶仪出乎意料的没有嘲笑宋长安这次哭鼻子,只是点点头笑道:“好,不说便不说了。”

一时无话。

又过了很久,方扶仪忽然问道:“那个…..我是说如果,要是许婆婆哪天真的归西了,你要不要跟我去京城?”

宋长安皱起眉头,不解道:“京城?去京城干嘛?”

方扶仪笑道:“还能干嘛,跟我去享福呗。

“这么些年苦日子你还没过够?到时候…..你就做我的书童,当然,只是表面上而已,背地里我们还是兄弟。”

宋长安愣了片刻后才摇头笑道:“算了,我还是老老实实待在这儿吧。”

方扶仪不乐意了,他一脸鄙夷的说道:“我说你能不能有点儿出息啊?还真想在这山咔咔里住一辈子啊?”

“到时候咱哥俩儿去了京城,想干嘛就干嘛,天天吃肉喝酒看戏,不痛快?”

“还有,那京城里那些姑娘可美了,先不说名门望族里的那些大家闺秀,就是随便一个青楼里的小娘子也比这里的黄面婆强啊。”

方扶仪的这些话对宋长安来说就像是狗屁,他心里清楚的很,自己没那个命。

“到底去不去啊?你倒是回我句话啊。”见到宋长安没有回应,方扶仪有些急了。

宋长安无奈的笑道:“真的不去了,京城有啥好的,难道就是因为姑娘好瞧?”

方扶仪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跟我家老子一样,油盐不进。”

拍了拍手后,方扶仪潇洒的站起身,一边背着手离去一边说道:“反正我最晚今年过完年就得走了,你自己慢慢想吧,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望着方扶仪慢慢远去的背影,宋长安一时间有些恍惚。

自己这辈子到底该如何过?是在这建平城当一辈子泥腿子?还是跟着方扶仪去京城做个风流纨绔的小跟班?

宋长安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那索性就不想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

昏暗的屋子里,许老太不知何时坐起了身子。

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看着紧闭的窗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许久,她终于慢慢悠悠地走下了床,吃力的蹲下身子在床底摸索一番后,一个剑匣子被她拿了出来。

这里面是她家老头子的遗物。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剑匣子太重了,她的手一直抖个不停。

许老太端着剑匣子坐上了床,如枯树般的手不停的摩挲着剑匣子的表面。

叹息一声后,许老太用沙哑的声音自言自语道:“老头子,再等等啊,我快来了…..”

“这么些年,你也别怪我,长安是个苦命孩子,前些年我也不忍心把他一个人留在世上。”

许老太顿了顿,后又接着说道:“现在好了,长安也长大了,不说是一表人才,那也算是识得大体懂事理的好孩子。”

“而且长安这孩子聪明,以后也应该不会走错路。”

“……这样啊,我也就能放下心来找你了。”

说着说着,许老太的眼角开始湿润起来。

许老太拍了拍剑匣子,叹息道:“你留下的这些个东西,我原本是想找个机会留给长安的,但是转念一想,你当初就是因为里头的东西死的,不止是你,还有很多人也因为这个丢了性命,那我要是给长安的话那就是害了他。”

“到时候我就吩咐长安,等我死后把这东西给放窑里烧了,这样一来,也就不会有人因为这个丧命了。”

慢慢的,许老太的眼泪就兜不住了,浑浊的眼睛里一个劲儿的冒出泪水来。

她痴痴的看着剑匣子,声音细若蚊蝇,“整整十五年了,我有……十五年没见着你了,老头子啊,我心里无时无刻不在念叨你啊。”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老头子,再等等……”

前几天老天爷毫不吝啬的下了一场大雪,只是一夜之间,整个建平城便被大雪覆盖住了。

今天一早,雪终于是小了一些,只有鹅毛般的雪花从空中飘落下来。

方府内。

方家大少爷方扶仪打着喷嚏骂着娘从屋子里抱着手走出来。

这位纨绔大少爷也不仅仅只是会游手好闲,惹是生非。除去这些,他平时做的最多的事情便是读书了。

倒不是他喜欢去读那些之乎者也的儒家学说,仅仅只是因为他那个在京城当大官的老子和那个惹人嫌的先生让他去读罢了。

当初他来到建平城时就拉了整整两马车的书来,这些年不说是看得滚瓜烂熟,起码也是本本书都读了个遍。

他爹的意思是,好好读书,等回到京城后就进入大燕皇朝的玉衡书院,将来好继承自己的位子。

至于习武什么的,根本没那个必要,只要大燕皇朝一日不垮,那在京城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而且一旦在京城当了官,微微一招手,江湖上那些杀人不眨眼的狠人都会心甘情愿的来做你的一条狗。

练武?还练个锤子。

所以方扶仪从小就没有半点要习武的心思,反正遇见看不爽的人上去一脚踹开就完了,要是打不过,那就让那些侍卫来,等打个半死,自己再上去一顿锤,还不费力,何乐而不为呢?

除了读书以外,方扶仪最拿的出手的便是那一手棋艺了,当初在京城,除了一个混世小魔王的人送外号以外,最震耳欲聋的便是京城小辈中的棋界第一。

就连他那个经常鸡蛋里挑骨头的老子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个混账儿子下得一手好棋。

其实方扶仪从来也没有好好学过下棋,只是当初观看别人对弈的时候听了一嘴,说是下棋得走一步看十步。

自此以后,方扶仪下棋就如同打开了任督二脉一般,对上那些自称才子的酒囊饭袋基本上都是秒杀,甚至对面还没考虑好怎么落子,方扶仪就已经想好一百种赢的法子了。

后来方扶仪学聪明了,他不再一味的去想着该怎么尽快赢下这把棋,而是会慢慢来,设下圈套,等着对手上钩后一点一点的围杀。

他就喜欢那种运筹帷幄,把别人的生死握在手里的感觉。

只可惜来到建平城之后他就很少下棋了,因为这里要么就是没人会下,要么就连京城里那些酒囊饭袋还不如。

后来好说歹说把宋长安给教会了,却发现这家伙只能说是下的还行,但也只是还行,按照方扶仪自己的话来说,宋长安也就比京城里那些酒囊饭袋厉害一个小拇指。

若真是严格点来说,方扶仪到如今只有宋长安这一个知心朋友。

在京城里,要么一个个都是趾高气扬世家少爷,要么就是只会攀附关系的狗腿子,方扶仪对于这两者都极其厌烦。

只有宋长安,他不在乎自己多有钱,不在乎自己多有势,他只是把自己当作朋友,纯粹的朋友。

所以作为朋友,方扶仪想帮宋长安一把,一是帮他摆脱这几十年如一日的苦日子,二是他不想和这个知心朋友天各一方。

方扶仪现在一想到回京城后要面对那些虚伪的阿谀奉承就隐隐头疼。

越想越烦,方扶仪便想着出门散散心,自己一个人晃晃悠悠的走出了门。

原本他方大少出门是必须得有侍卫跟着才行的,可是后来他慢慢的发现,这建平城里还真没什么危险,都是一些再平常不过的老百姓罢了,他来到这里唯一一次吃亏,便是第一天被恶霸打了一顿,如今自己的威名在这城里早已经传开了,只要不遇上那种不要命的疯子,没人会想不开来招惹自己。

自从前两天在窑洞边上和宋长安说了那些掏心窝子的话后,方扶仪就没有再去找个宋长安了,一是这两天宋长安一直忙着砍柴烧碳,自己去了也是无趣,二是许老太身子一天比一天差,自己还天天上门不算个事儿。

建平城里唯一可以让方扶仪找些乐子的地方便是望川楼了,那里可以看戏、喝酒、听书。虽比不上京城的花花世界,但是也足以让方扶仪打发打发时间了。

不消多时,一身白衣的方扶仪便走到了望川楼,可刚一到地方他便发现了不对劲。

此时台上正有一个说书先生拍着醒木讲得唾沫横飞,而台下却站着几个与这个格格不入的人。

那几人皆是穿着一身黑衣,头戴斗笠,腰间挂刀,只有一人背着剑,这建平城里的泥腿子可没人会这么穿,一看就知道是江湖人士。

方扶仪起初还有些诧异,不过很快他就释怀了,这建平城天高皇帝远的,那几个家伙不出意料的话应该是被通缉的歹人,和自己一样,跑来这儿避风头了。

就算不是这样,那和自己也没多大关系,所以方扶仪也就没有再多注意那几人了。

听了一会儿书后,方扶仪实在是觉得无聊,便又迈着步子朝着宋长安家走去了。

等方扶仪推开宋长安家的院门时,刚好就看见宋长安走出堂屋,看那样子应该是才把许老太安置好。

“许婆婆又睡了?”方扶仪一边走进院子一边问道。

宋长安对于方扶仪这样不打招呼就进门的行为早就习惯了,他拿起墙边的扫帚一边扫着院子的积雪一边嘴里说道:“天气冷,吃了饭便睡了。”

方扶仪点点头,随后百无聊赖的坐在了木凳子上,手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瓜子,没一会儿,院子中便多了一地的瓜子壳。

宋长安见此也不气恼,他知道方少爷就这德性,说了也不会听。

“我说,今年过年,你背着许婆婆来我府上过呗。”过了片刻后,方扶仪说道。

宋长安摇摇头,淡淡道:“算了,过年嘛,到时候我包些饺子吃就算过了,婆婆老了,经不起折腾。”

方扶仪不屑一笑,道:“别人都是人穷志不穷,你倒好,人穷就算了,脑子还一根筋。”

“人就活一辈子,有钱没钱都得过,那干嘛还不风流潇洒呢。”

一边说一边方扶仪还把袖袍挥的虎虎生风,不得不说,那模样确实潇洒。

对于方扶仪的这番话,宋长安置若罔闻,他倒是想活的潇洒些,只可惜自己没有哪点命。

“没你那么大的心胸,我就想问心无愧,活的开心、活的安稳就行了。”过了很久宋长安才喃喃道。

方扶仪吐出瓜子壳玩笑道:“所以才说你没志气嘛。”

随后他拍拍手站起身说道:“赶紧扫,扫完带你喝酒去,这么冷的天儿,不喝点酒咋行啊。”

宋长安思考片刻后,觉得这天气去喝点酒也不是不可以,反正今天的事情都做完了,于是他便点点头,扫掉方扶仪扔掉的瓜子壳后两人一同出门了。

兜兜转转一番后,两人来到了望川楼。

那个说书先生此时还依旧在台上滔滔不绝,即使他的肩头都已经有了一层厚厚的积雪也没有停下来,而台下也依然有人在听,可能是因为快过年的原因,大伙都想放松放松。

方扶仪还特意朝着人群中瞟了一眼儿,发现那几个江湖人士已经不见了踪影。

绕过说书台,方扶仪和宋长安二人走进了望川楼的大堂,刚跨过门槛,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便迎了上来。

“哟,方少爷来啦!快!里边儿请!”

此人是望川楼的掌柜,姓陈。

方扶仪微笑道:“陈掌柜,老样子,上好的厢房,好菜好酒都端上来。”

可陈掌柜却眨了两下眼睛,有些为难的说道:“那个…..方大少,实在是不好意思,您经常去的水云间已经有人了。”

方扶仪微微一愣,随后不解道:“整个建平城除了我还有谁有本事坐水云间?”

陈掌柜思考片刻后凑近方扶仪低声说道:“方大少,那伙人可不好惹啊,个个身上都带着家伙呢。”

“个个都带着家伙儿?”

方扶仪先是愣了愣,随后指着外面问道:“就是先前在外面听书的那几个大老粗?”

陈掌柜点点头,附和道:“没错儿,就是那伙人,个个凶神恶煞的,一看就不好惹啊。”

方扶仪不屑道:“不好惹?哼,整个大燕朝,除了龙椅上的那位爷,还有谁我不敢惹?”

就在他还想继续吹嘘一番的时候,宋长安立即打断道:“好了,喝酒而已,哪里都能喝,没几天就过年了,别惹事了。”

方扶仪听罢,这才摆摆手说道:“那便算了,给我们随便来间包厢吧。”

陈掌柜听罢,这才放下心来,他真的是怕方大少在这里闹事,前次就因为几个醉汉多看了他几眼,这位纨绔少爷借着酒劲硬是找人给人家打了一顿,因此,望川楼里的桌椅板凳可没少遭殃。

“好嘞,那二位楼上请!”陈掌柜立马便笑嘻嘻的带着二人走上了三楼。

望川楼一共就只有三层楼,一楼是大堂,二三楼便是包厢了,二楼的要差一些,三楼一共也就只有四间包厢,其中方扶仪最常去的水云间就是望川楼最好的包厢了。

两人走到水云间门口时都纷纷都往里面看了几眼,果不其然,里面正坐着几个黑衣人,他们此时取下了斗笠,把刀都放到了一边,而只有一人却手中一直拿着剑。。

因此,宋长安的目光也看向了那抱着剑的人,那是一个中年男人,脸庞黝黑,嘴边留着一圈胡子,最引人注意的是,那人的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从额头到下巴,那道触目惊心的疤痕贯穿了他的整张脸。

此时,那人也注意到了宋长安的目光,抬起头看向了宋长安。

可仅仅就是那一个眼神,竟然让宋长安为之一颤,宋长安敢确定,他从来没有见过有人的眼神能这么可怕,在那一瞬间,宋长安的呼吸都似乎停滞了。

相比于宋长安,方扶仪倒是没有那么在意,在他看来,这些人只不过是一帮只会打打杀杀的莽夫罢了,根本上不了台面。

直到两人走到隔壁包间坐下后宋长安还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方扶仪见宋长安有些不对劲,挥挥手问道:“你咋了?丢魂儿了?”

宋长安回过神,凑近方扶仪低声问道:“那帮人什么来头?”

方扶仪毫不在乎的说道:“鬼晓得,应该是江湖上的二流子。”

这句话方扶仪还故意说的很大声,仿佛是要把刚才的不满给发泄出来。

宋长安疑惑道:“可是建平城这么偏,他们为何来这儿啊?”

方扶仪解释道:“我觉得应该是犯了事儿,跑来避难吧。”

宋长安点点头不再说话了。

方扶仪大手一挥,道:“管他们干什么,一帮跳梁小丑而已,喝酒喝酒。”

与此同时,隔壁的水云间中,一年轻男子来到刀疤男身旁低声说道:“大人,隔壁那小子出言不逊。”

刀疤男摇摇头,淡定自若道:“别管这些,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罢了,先想办法找人。”

年轻男子笑道:“放心吧大人,刚才我就已经打探清楚了,八年前,的确有一个老妇人来到这里定居了,只不过暂时还不知道她在哪里而已。”

刀疤男喝了一口酒,道:“要尽快,不然不好交差。”

年轻男子点头说道:“是!”

………………

宋长安其实也不太会喝酒,他始终觉得,酒这东西真没啥好喝的,辣脖子不说,喝完还头昏脑胀的,耽误事儿。

只不过方扶仪每次喝酒都要拖着他来,美其名曰:舍命陪君子。

最让宋长安头疼的是,这货每次喝醉后都要耍酒疯,不是砸东西就是大喊大叫的,简直丢死个人。

这不,喝了两壶酒后,方少爷又开始扯着嗓子喊了。

“楼上看山,城头看雪,灯前看月,丹中看霞,月下……看美人。快哉啊快哉!”

宋长安无奈的拍了拍额头,随后晃了晃方扶仪,“喂,走了。”

方扶仪红着脸,手里死死的攥着酒杯,如同没有听见一般,还在那里口齿不清的自言自语着。

宋长安长叹一口气,二话不说一巴掌便甩到了方扶仪脸上。

“酒疯子一个,你不走我可走了!”

方扶仪被宋长安一巴掌打了个激灵,晃了晃脑袋后这才慢慢清醒了点儿。

“才喝多少啊,就走了?”

宋长安指了指窗外,没好气道:“天都快黑了,我还得回去给婆婆做饭呢。”

方扶仪坐直身子,摸了摸微微发麻的脸颊,喃喃道:“……倒是忘了这茬了。”

随后他站起身拍拍手道:“那走吧。”

两人走出包厢,正巧不巧,水云间的那伙人也正好走了出来。

一见此,方扶仪立马冷哼一声,鼻孔朝天看向那几人。

宋长安的目光又再一次不由自主的看向了那个刀疤男。

只不过此时那刀疤男戴上了一个斗笠,有些看不清容貌了。

“真他娘的晦气!”方扶仪毫不掩饰的说道。

那几人也不气恼,只是多看了方扶仪几眼便转身下楼了。

方扶仪哈哈一笑,转头对着宋长安说道:“瞧见没,一群饭桶,窝囊得不行。”

宋长安白了一眼儿方扶仪,他现在终于知道当初那些恶霸为什么要揍他了,这家伙就是纯纯的欠揍啊。

方扶仪付过钱后,两人便走出了望川楼,只不过刀疤男那伙人早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那我先回去了啊。”方扶仪说罢便迈着摇摇晃晃的步子走向了城东。

宋长安在身后玩笑道:“你可小心点儿,说不定那伙人还在路上堵你呢。”

方扶仪头也不回,大声回答道:“老子还巴不得,正巧这些天无趣得很。”

宋长安嗤笑一声,也转身往家走去。

……………..

很快,天色渐渐黑了下来。

院子中,宋长安正蹲着身子喂许老太吃着粥。

这些天来,许老太的身体越来越差了,就在前两天,她已经连筷子都握不住了。

“长安,又出去喝酒啦?”许老太咽下一口饭后忽然问道。

宋长安也没有隐瞒,笑道:“陪方扶仪出去喝了点儿。”

许老太笑着说道:“当年我家老头子也爱喝酒,每天不来上几口他就馋……”

宋长安也不着急,只是静静的听着。

许老太接着说道:“天底下那些个练武的,好像就没有不会喝酒的,打完架、练完功总是要来上那么几口,就好像不喝酒不自在似的……就像我家老头子。”

说着说着,许老太又笑了起来,“不过我心里清楚,他这一辈子,就只对两件事情感兴趣,一样呢就是酒,还有一样,便是练了一辈子的剑了。”

宋长安微微愣了一下,随后问道:“爷爷很厉害吗?”

许老太望向漫天的白雪,眼神飘渺,道:“当然,我家那位可是江湖中鼎鼎有名的剑客呀。”

宋长安没有怀疑,这么些年来,许老太虽然从未与他讲过这些事情,但是他心里一直都很清楚,许老太不是一般人,那个剑匣子也一样不是凡物。

许老太语气忽然降低,声音变得极其沙哑,道:“他以前说过,等他做完那件事,他这辈子便再也不碰剑了,然后带我走遍天下,只可惜……”

“只可惜……还没等做完,他便被歹人所害。”

说到这里,许老太的眼眶变得湿润起来,很快,泪水便汹涌而出。

但不一样的是,此时许老太的双眸不再是如以前那般浑浊不堪,而是清澈无比,甚至是闪闪发亮,如同那双眸子属于一个风华正茂的少女。

“婆婆,没事的,说书先生说过,人是有来世的,有情人终成眷属,下辈子你们肯定还会遇见的。”宋长安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安慰道。

随后他又发现这话好像不对,立马摆着手补充道:“当然了婆婆,您现在呢,就好好过日子,把身子骨养好了,等我以后出息了,一定让您老享享福。”

许老太摆摆手,神情恢复正常,微笑道:“长安呐,我知道你有孝心,你想报恩,但是我的身子骨我清楚的很。”

“…..我如今真的算是油尽灯枯了,没有多少时日了。”

宋长安倔强的摇摇头,笑道:“怎么会呢,婆婆身子好着呢。”

许老太笑道:“长安,当初我遇着你的时候你才多大点儿啊,现如今都长这么大了,我打心眼儿里高兴啊。”

宋长安愣了愣,搞不懂为什么许老太要突然说这个。

片刻后,宋长安笑道:“是啊婆婆,要不是您把我养大,我说不定早就不知道饿死在哪儿了。”

许老太笑而不语,只是满脸慈爱的看着宋长安。

半晌后许老太才接着说道:“小长安,我这些天想了很久,我想问问你,等我死后,你打算怎么活?”

宋长安一下子怔在原地。

这个问题,在几天之前他心里想过,可是到现在他也没有答案。

“婆婆……我…我不知道。”宋长安低下头喃喃道。

许老太微笑道:“都说人有来世,但可曾真的有人见过?”

“所以说啊,归根结底,这人呐,就只活这一辈子,既然只活一辈子,那便要活的潇洒,不要留下遗憾。”

宋长安沉默了,这话,和方扶仪说的简直如出一辙。

许老太过了片刻后接着说道:“孩子,我这里有条路给你走,你走不走?”

宋长安疑惑道:“什么路?”

许老太淡淡的说出二字。

“学剑。”

宋长安猛的抽了一下,手中的碗差点一下子掉到了地上。

来到建平城后,宋长安也经常去望川楼听书,每一次说书先生总是会讲那些江湖侠客的传奇故事,虽然总听人说那些故事都是假的,但宋长安却也乐在其中。

可是后来慢慢的,自己长大了,许老太也渐渐老去,生活的担子便顺其自然的压到了宋长安的肩头,直到最后,这个少年的江湖侠客梦也被生活慢慢消磨殆尽了。

现在许老太忽然说他已故的夫君是个天才剑客,还要让自己学剑?宋长安一下子有些懵了。

“….婆婆,我…我不知道。”宋长安低声说道。

许老太吃力的抬起手,随后轻轻的摩挲着宋长安的脑袋,微笑道:“孩子,不着急,慢慢想,跟着你的心走。”

“我只是不希望等你老了,才像我一样觉得原来这我辈子错过了太多的事情,走错了太多的路…..”

宋长安微微一笑,抬头说道:“好的婆婆,我会好好想的。”

说罢宋长安继续抬起起筷子继续给许老太喂饭了。

对于这个决定,许老太也思考好几天,她虽然老了,但还不至于脑子也糊涂了。

自己男人曾经在天才难逢敌手,可却死在了自己徒弟手里,一身剑道,一把名剑至此落到了她手里,而如今自己已到了弥留之际,她也不希望她男人掌握了一辈子的东西丢了传承,经过一番天人交战,她最终还是决定把这事压在这个被自己捡来的孤儿身上。

当然,许老太也清楚,她男人的这些东西虽好,但也烫手,若是被别人知道了,特别是那个逆徒得到了消息,那保不齐得丢了性命,所以许老太也并没有着急让宋长安答应,归根结底,决定权还是在宋长安的手中,或是说,在他心中。

若是宋长安不答应,那她便毁了那些东西,从此她男人的那一身剑道和名剑就会成为真正的传说,而自己也可以心安理得的归西了。

若是宋长安答应了,那就当是给了他一份天大的机缘,自家男人的本事也有了传承,只不过许老太心里可能会过意不去,毕竟那些东西可以成就他,也可以害死他。

不过事已至此,一切都只能看宋长安怎么选了。

…………………

“什么?学剑?”

两日后,宋长安找到了方扶仪诉说了此事。

此时此刻两人正坐在窑洞门口,方扶仪如同看傻子一样看着宋长安。

“不是我这个当兄弟的打击你,你还真没那个本事。”

方扶仪手里握着一个酒壶,看样子刚才喝了不少。

宋长安盯着漫天白雪沉默不语。

方扶仪愣了愣,随后拍拍宋长安的肩膀说道:“我当初就给你说过了,习武没用的,你胆子小,脑子还不好使,打打杀杀的你受得了?”

宋长安还是不说话,但是他却默认了方扶仪说的这些,话糙理不糙,自己的确有那些毛病。

方扶仪灌了一口酒,接着说道:“退一万步来说,你要是能受的了那些,但是你都多大了?现在习武你没个基础你学个屁啊?你一个半路出家的还能打得过人家从小就练的?”

“别的不说,就拿我那个傻子侍卫来说,人家会走路就开始耍刀了,到现在足足习武三十来年,你敢说你练个几年你就能打得过人家?扯淡嘛不是。”

宋长安出乎意料的点了点头,这一刻他的心中好像有了些许答案。

方扶仪一边把酒壶递给宋长安一边语重心长的说道:“要我说啊,你就跟着我去京城,我带着你读几年圣贤书,到时候讨个半大的官来坐坐,这不比你习武有前途?”

宋长安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摇了摇头,随后喝了一口酒。

方扶仪忽然嬉笑道:“我可告诉你,你别看那些江湖上的大老粗个个膀大腰圆的,其实啊,能混出头的又有几个?要么就是早早的丢了性命,要么连饭也吃不上,到头来还不是像狗一样趴在那些当官的面前给他们买命。”

宋长安又喝了一口酒,对于这些他好像没有听进去一般。

方扶仪见罢,立马接着说道:“还想什么呢?剑没那好练的,别想着自己能成为冠绝天下的高手,入了江湖,可就是人吃人了。”

沉默片刻,宋长安忽然抬头说道:“可是…..我想要潇洒的活一次,就像…..你说的那样。”

方扶仪挑了挑眉毛,他没想到宋长安会忽然这么说。

宋长安眯起眼睛,似乎是陷入了回忆。

“我不知道我的爹娘是是谁,我甚至连我自己从哪里来的都不知道,在遇到婆婆之前,我的人生就是一片空白,后来陪着婆婆走了两年,我们一起走过很多地方,虽然那时候我还小,但是那些经历我都还记得。”

“我小时候吃了这么多苦,现在也一样还是在吃苦,我现在就是想换个活法,我也知道,练剑很苦,江湖很大,人心很恶,但是我不怕,大不了就是一死而已,人没有不死的…..”

方扶仪皱着眉头怔怔的看着宋长安,这么多年,他一直都以为宋长安是个得过且过,没有大志的泥腿子,但是现在他却改变了这个想法,就好像他直到现在才认清了这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

宋长安长叹一口气,咧嘴笑道:“经历了这么多,我一直都没有搞清楚,我这一辈子到底该怎么活,但是现在我觉得我想清楚了。”

沉默许久后,他望着着远处沉声道:“蝼蚁都有鸿鹄之志,凭什么我宋长安就不能有?”

此刻,少年的眼神无比明亮。

“…..我要做了一个剑客,做一个快意潇洒的剑客。”

方扶仪过了半晌都没有说话,喝了一口酒后他一下子躺到雪地上,翻了翻白眼儿道:“得,说了半天白说了。”

宋长安笑道:“那就别说了,我也懒得听。”

片刻后,方扶仪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一下子坐起身子,转头问道:“你说,许婆婆的夫君真有那么厉害?”

宋长安肯定的点点头,道:“婆婆是不会骗我的。”

方扶仪接着问道:“那叫啥名儿啊?”

宋长安愣了愣,随后摇头道:“…..我没问。”

方扶仪又一次翻了翻白眼儿。

“我真的是搞不懂你,跟着我去享福你不去,非要自己找罪受,你脑子是不是被驴踢过啊?”

宋长安摇摇头,喃喃道:“如果跟着你去,那我过的就不是自己的人生了。”

方扶仪重新躺到雪地里,摆摆手说道:“切,书没读过几本,说话还文邹邹的。”

宋长安没有答话,他也学着方扶仪躺到了雪地上。

方扶仪仰天灌了一口酒,看着天空喃喃道:“你学剑我不拦你,你要出去走江湖我也不拦你。”

“但是我方扶仪这辈子可就这有你这么一个处得来的朋友,你最好把小命儿给我搂住了,要不然你死了不说,我还得给你报仇,那多麻烦。”

宋长安微微一笑,像是自言自语道:

“我尽量。”

………………

转眼之间,几天就又过去了,同时除夕也到了。

一夜时间,建平城的大街小巷都挂起了红灯笼,家家户户门前也贴上了春联,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气氛。

可在其中一处偏僻的小巷中,正有三个黑衣人屹立其中。

其中,便有那个前次让宋长安感到心悸的刀疤男。

片刻后,前次在望川楼包厢与刀疤男对话的那个年轻男子静悄悄的从屋顶跳落下来,值得注意的是,他脸上还带着止不住的笑意。

“怎么样?”刀疤男抬头问道。

年轻男子拱拱手,笑道:“大人,完事儿了。”

“摸查了好几天,又花了好些钱问了问,那老太婆就住在前几个街头的巷子里。”

刀疤男嘴角微微上扬,淡淡道:“那就好,今晚就动手,早点搞到手回去交差。”

年轻男子点点头,可随后他又想到了什么,连忙说道:“对了大人,还有件事儿。”

“何事?”

年轻男子迟疑片刻后回答道:“…..那老太婆身边还有个少年。”

刀疤男微微皱眉。

半晌后他才说道:“无妨,一起杀了便是。”

随后他转身对着其余三人说道:“在这儿待了快半个月了,成败与否就看今晚了,都给我打起精神。”

年轻男子毫不在乎的挥挥手笑道:“放心吧大人,就一个老太婆和一个毛头小子而已,就算随便去一个兄弟也能搞定。”

刀疤男沉声道:“不可掉以轻心,那老婆子曾经可是剑神的女人,而且圣主对这件事非常上心,千万不能搞砸了。”

年轻男子还想说话却被刀疤男一下子打断,道:“好了,不必再说了,现在回去修整一番,晚上就动手。”

“是!”

…………………

夜幕降临,小院中,宋长安正在灶头上煮着一锅饺子。

许老太靠在椅子上正满脸慈爱的看着一旁正在忙碌的宋长安。

宋长安一边加着柴火一边笑道:“婆婆,这饺子多煮煮,到时候您也能吃了。”

许老太微微一笑,道:“吃吧吃吧,我这辈子怕是最后一次吃饺子了。”

宋长安微微一愣,随后立马反驳道:“说什么呢婆婆,你要是想吃,我以后天天给您煮。”

许老太眯眼一笑,看着天空中四处飘零的雪花不再言语。

没一会儿,宋长安便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蹲到了许老太身旁。

“来婆婆,两个人咱也得吃团圆饭啊。”宋长安咧嘴一笑。

许老太回过头喃喃道:“….是呀,两个人也得吃团圆饭呐。”

宋长安夹起一块饺子,放在嘴边小心翼翼的吹冷后送到了许老太嘴边。

许老太吃到嘴里后笑道:“你也吃。”

宋长安点点头,也夹起一块送到了嘴里。

一碗饺子,一人一口,这一老一少就这么把年给过了。

子时一到,外面一同的放起了烟火,一时间,整个建平城顿时就陷入一片五彩斑斓的火光当中。

宋长安和许老太也一同坐在院子中看着。

“…….又多活了一年呐。”许老太望着天上的烟火痴痴的说道。

宋长安微微侧过头看着许老太那苍老的面庞,心里总是觉得空落落的。

在宋长安的心里,这个年迈的老人早就是自己最重要的人了,这其中不仅仅有她救落自己的命,更多的还是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

一想到这个一手把自己养大成人的老妇人时日无多了,宋长安心里就别提有多难受了。

可就在宋长安还再胡思乱想的时候,他忽然在院子的地面中瞥见了四道人影。

宋长安神色一凝,一股凉意顿时从身后传来。

下一刻,四个黑衣男子从房檐上跳落到了院子中。

宋长安借着漫天的烟火光定睛一看,发现竟然是刀疤男那伙人。

许老太先是一愣,随后立即皱起了眉头,布满风霜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局促不安的神情,可当他看见中年的那个刀疤男后,她的表情又变得愤恨起来,就如同见了仇人一般。

“你们要干嘛?!”宋长安站起身挡在许老太面前,同时嘴里开口问道。

刀疤男缓缓摘下斗笠,随后竟然缓缓跪下了身子。

“许老前辈,冒犯了。”刀疤男单膝跪地说道。

宋长安一脸迷茫,随后回头看向了许老太。

许老太长叹一口气,沉声道:“我知道你们来是做什么的,那东西我是不会交给你们的。”

刀疤男站起身,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淡淡道:“许前辈,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您要是乖乖把东西交给我们,或许……我们还能给您个痛快。”

此话一出,宋长安立马汗毛炸起,他回头看了看许老太,见许老太没有说话又立即转过头死死的盯着刀疤男。

他万万没有想到,原来前些日子就遇见的这些江湖人士竟然是冲着许婆婆来的。

一时间气氛有些微妙,刀疤男一伙人也不动,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许老太也不说话,她微微眯着眼睛,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一时间,唯一的动静就只有外面的烟火在不断升空,然后在天边泛起阵阵火光。

“许前辈,我们来这里可不是和你商量的,我想…..你也不希望你的这个养子和你一起丧命吧。”片刻后,刀疤男忽然说道。

宋长安皱起眉头,刚想说话却被许老太一下子打断了。

“呵呵……你们真以为我这个老婆子老了就不行了?”

此话一出,宋长安便感觉到身后传出一阵炙热的感觉,回头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

只见此时许老太头发散乱,一身宽大的衣衫也开始猎猎作响,慢慢的,宋长安看见许老太的周围竟然生出了一圈又一圈的金色光芒,同时宋长安也能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已许老太为中心向外散开。

刀疤男见此,原本平淡的表情也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

“大人,这……”旁边那几人也是一脸不安的看向了他。

刀疤男看着气息越来越强大的许老太喃喃说道:“都小心点儿,这差事儿有点棘手了。”

“长安,来我边上,可别伤着你。”就在这时,许老太开口说话了。

宋长安虽然有些懵,但是也立马跑到许老太身边站好,此时此刻他看许老太点目光早就已经不同了,因为现在的许老太给他的感觉完全不像是一个迟暮之年的老人。

另一边的方府内,方家少爷方扶仪正站在院子中饶有兴致的抬头看着天上的烟火。

这时,黑暗中一道人影走出,同时口中缓缓说道:“……你朋友家那边好像出事了。”

“出事了?出啥事儿?”方扶仪上一刻还在游离天外,下一刻就立马皱着眉头问道。

黑暗中的人影缓缓现身,只见那是一个三十上下的男子,身穿一身布甲,身后还背着一把短柄陌刀。

此人原名叫朱顺,从小便是方扶仪的贴身护卫,就连方扶仪也不知道他的过去,只知道是个很厉害的刀客,而且脾气也臭的很,也不爱说话,平时基本上都很少会主动和自己对话。

不过至于朱顺到底有多厉害,方扶仪一直都没有搞清楚,因为他每一次出手要么就是打那些自己打不过的世家少爷,要么就是那些不长眼的小混混。

曾经方扶仪有一次实在是闲得慌,便漫不经心的对着朱顺问道:“顺子啊,你很强吗?”

朱顺拉着一张脸,淡淡道:“不知道。”

方扶仪摆摆手,一脸嫌弃道:“我看你就是不行,打打那些细皮嫩肉的二货少爷还行,要是真遇上了江湖高手你怕是得丢下我跑路。”

朱顺面不改色道:“不会,如果谁对你起了杀心,那我就会杀了他,而且…..打架也不是我的擅长,我只会杀人。”

“我只会杀人……”方扶仪自言自语喃喃着这句话,因为他明显能感觉到朱顺这句话中的杀意,那是实打实的杀意,就如同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就有一把刀抵在自己脖子上一般。

自从那以后,方扶仪便再也没有质疑过朱顺的实力了,因为他敢确定,这个从小就开始保护自己的家伙绝对是一个狠人,起码要比那些人高马大的带刀侍卫靠谱。

回过思绪,就在朱顺从黑暗中现身刚刚打算回答方扶仪的时候,不远处的天空中忽然升起一束耀眼的金光,一时间,漫天的烟火也被那束金光的光芒给掩盖了。

方扶仪抬头痴痴的看着那束金光,半晌后才喃喃开口道:“乖乖,还真的是个老神仙?”

朱顺此时也看着天空说道:“….那个位置就是你朋友家。”

方扶仪点点头,随后从一旁拿起貂袍穿上后朝着门外走去,一边走还一边说道:“顺子,看来这次你得活动活动了。”

朱顺收回目光,随后扭过头看了看自己身后的陌刀,长叹一口气后他身子微微下沉,纵身一跃便跳上了房顶。

……………………

另一边,宋长安正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许老太,只见此时许老太眼睛微闭,两只手微微抬起立在身前,随后她竟然慢慢的站起了身子。

看到这里,宋长安更不敢相信了,因为早在几个月前许老太的腿脚就已经不行了,就连出个房门都要自己搀扶着才行,可是这一次她竟然自己就站起来了。

可随后,让宋长安更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刚刚站起身的许老太此时气息更盛了,一身的金光也越来越亮,慢慢的,天上也开始了风云变幻,接连下了好几天的雪竟然一瞬间停了下来,随后漆黑一片的天空竟然被一束巨大的金光所笼罩。

“婆婆你…..”宋长安欲言又止。

许老太摆摆手,笑道:“长安,你瞧好了。”

话音刚落,许老太便对着眼前刀疤男一众人打出一掌,这夹杂着天地之威的一掌打出使得周围的一切都为之一震,就连旁边的宋长安一瞬间都感觉到了呼吸困难。

刀疤男众人见罢,纷纷朝着旁边闪去,可有一人还是反应太慢被那股强大的气息给打中了。

只是一瞬间,那人便被打飞了出去,还未落地,一口鲜血就从嘴里喷了出来,落地扑腾几下后就缓缓失去了生机。

宋长安看着眼前的一切久久都没有反应过来,整整八年,他一直都以为许老太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妇人,可是现在发生的这一幕狠狠的打翻了他的认知。

就光是刚才那一下就要比说书先生说的那些江湖高手厉害多了,这简直就是只有神仙才能做到的事情啊!

还未等宋长安反应过来,许老太忽然转过头对着宋长安说道:“长安,去,把我床下的剑匣子拿来。”

宋长安一下子回过神,虽然还有些疑惑,但还是立马转过头跑进了屋子里。

那边宋长安刚跨过门槛,这边刀疤男便迅速反应了过来,几乎只是一个眨眼的瞬间他就拔剑冲了上来。

许老太也是早有准备,她佝偻着的身子此时变得无比灵活,身形一闪躲过了这狠辣无比的一剑。

“许前辈,我知道你早就已经油尽灯枯了,还是乖乖把东西交出来吧,这样也能少受点苦。”

刀疤男面无表情,但是听他那语气,似乎是真的在劝说着许老太。

许老太眯眼一笑,道:“当年你和那个逆徒一并害了我家老头子,如今还是英魂不散,真以为我老太婆没点脾气?”

刀疤男沉默了片刻,随后挥剑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动手了。”

说罢刀疤男把剑横在身前,慢慢的,一丝丝青色的雷电如同条条细蛇一般缠绕在了剑身上,同时刀疤男的身体周边也开始涌现出了雷蛇。

许老太眯了眯眼睛。

下一刻,刀疤男动了,他脚下微微一用力,整个人就消失在了原地,几乎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刀疤男竟凭空出现在了许老太的右边,二话不说,扬手一剑就刺了出去。

许老太似乎早有准备一般,只见她抬起手掌轻轻的挡在了面前,可就是这轻轻的一掌却让那剑锋死死的挡在了离手掌一寸的地方,任由刀疤男如何用力剑尖始终都无法再前进分毫。

刀疤男见此,立马便咬着牙喊道:“快动手!”

话音刚落,那剩下的二人也急忙抽刀冲了上来。

许老太已经不慌不忙,另一只手缓缓抬起后挥出一掌来,随着那一掌打出,一道耀眼的金光也再一次闪耀起来。

当宋长安抱着剑匣子从屋子里走出来的时候,就已经看见那两人已经被打飞了出去,倒在了院子里的雪地中,唯独只有眼前的刀疤男还在苦苦支撑着。

见到宋长安出来,刀疤男的目光也停留在了宋长安手中的剑匣子上,他一咬牙,退后一步后硬扛了许老太一掌,直至退后了十几步才站稳脚跟。

同时刚才被打飞的那两人也挣扎着站起了身子,不过气息却微弱了许多,看来伤得不轻。

“长安,过来。”许老太把刀疤男击退后立马对着宋长安招呼道。

宋长安急忙走到许老太身边,随后把手中的剑匣子递给了许老太。

许老太微微一笑,又恢复了以往慈眉善目的模样。

“长安呐,考虑好没有?到底学不学剑?”

宋长安挠了挠头,搞不懂为什么许老太要在这个时候问起这个。

许老太见宋长安没有答话,微微一笑,道:“不急不急,那就等会儿再决定。”

宋长安依旧是一脸疑惑,相比于学剑,他现在更担心刀疤男这几个危险人物。

早就退到一边的刀疤男此时长叹一口气,嘴里喃喃说道:“…..我倒是差点忘了她可是上古家族的后人。”

就在此刻,沉重的木门忽然被推开,随后一个身披白绒貂衣的少年郎走了进来。

“我说是谁找不自在呢,原来是你几个不长眼的东西。”方扶仪手里攥着一把瓜子一边走进院子一边说道。

走到刀疤男旁边时,他甚至还直接把瓜子壳吐到了刀疤男的脸上。

刀疤男此时终于是有些恼了,他怒视着方扶仪冷冷道:“…..你想死?”

方扶仪拍拍手,大摇大摆的走到了宋长安旁边,随后笑道:“我倒是还不想死,但是你们…..”

“今天都得死。”

“竖子狂妄!”

这边刀疤男还未说话,另外一个男子刚站起身便怒吼一声直接提刀杀了上来。

要不说方扶仪是真的欠打呢,早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出言不逊,三番五次的羞辱刀疤男一行人,只不过当时几人为了能安安稳稳的做事选择忍了下来。

可是如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又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嘴依旧是臭的不行,这帮杀人如麻的江湖汉子哪能咽下这口气?

那男子瞬间就已经冲到了方扶仪身前,手中的刀也高高举起,下一刻便能把方扶仪给抹了脖子。

宋长安也是站在一旁干着急,他知道,方扶仪虽然身世显赫,但是身上却没有半点儿功夫,他那点女人般的力气还不如自己呢,所以他已经准备好冲上去了,即使他知道自己没多大希望能救下方扶仪,但是他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朋友死在自己面前。

可就在刀即将挥下的时候,一道人影悄无声息出现在了方扶仪身后,就连一旁的宋长安也没有注意到这里是何时来了个人。

只见方扶仪闲庭信步般的朝一旁闪去,那道人影也随之上前拔刀挡住了那一击。

“砰——”

双刀之间爆发出一道强悍的气浪,让一旁的宋长安也为之一震,等到站稳后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人原来是方扶仪的侍卫朱顺。

其实宋长安也没见过朱顺几次,也从未见过他出手,更从不见过他说话。在宋长安的印象里,朱顺一直都是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人物。

方扶仪撇过头不再看两人之间的博弈,就好像他根本不在乎朱顺,或者说,他对朱顺很有信心。

“许婆婆,您老没事儿吧?”方扶仪转头笑着问道。

许老太微微一笑,摇着头刚想说话却忽然一个踉跄,随后一口鲜血毫无预兆的从口中喷涌而出。

宋长安二人急忙扶住许老太,此时她脸色苍白,身边的金色光芒也随之消散殆尽。

慢慢的,天空再一次飘落下了雪花。

许老太微微一笑,看着慢慢飘落下来的雪花喃喃道:“还是老了啊。”

宋长安急忙将许老太扶到椅子上,嘴不停的颤动着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

几步外的刀疤男见到这一幕却是大喜,他嘴角微微上扬喃喃道:“……果然。”

可就当他刚准备和另一个人上前时,一道人影忽然挡在了他们面前。

只见朱顺一言不发,目光毫无波澜的看着眼前的刀疤男二人,同时手里的陌刀还在不停的向下滴着血。

在他身后,最开始和他交手的那个男子已经捂着脖子缓缓的倒了下去。

“顺子,记得留个活口。”方扶仪站在身后喊道。

刀疤男微微一颤,他扭过头和那男子对视一眼,同时也握紧了手中的剑。

“兄弟,可否说出名号?”刀疤男犹豫片刻后问道。

朱顺摇摇头,不言不语。

刀疤男见此也不再说话,他再次运气,身体和剑身上再一次萦绕起了阵阵雷蛇。

朱顺屏息凝神,一股杀意蔓延开来。

“上!”刀疤男大喝一声,同那男子同时朝着朱顺冲了上去。

刀疤男高高扬起手,手中的剑就如同一道惊雷一般劈了下去。

朱顺侧身躲过,同时手屈成肘,照着刀疤男的肚子就狠狠的来了一下。

方扶仪说过,得留活口,朱顺怕一不小心把这人弄死了,所以他不太敢用刀。

遭受朱顺重击的刀疤男捂着肚子退后了好几步才站稳,虽然朱顺这一下只是平平常常的一肘,但是他却感觉到了很强的力量,他现在敢肯定,自己的肋骨一定断了几根。

在刀疤男退后之时,另一名男子也持刀迎了上来,恰巧在这时,方扶仪忽然在后面说道:“顺子,把那个刀疤脸留下就行了,另外一个杀了也无妨。”

朱顺听完默默的点了点头,同时也握紧了手里的刀。

电光火石之间,朱顺以极快的速度躲过了那一刀,同时也随之绕到了那男子的身后。

下一刻,手起刀落,人头落地。

宋长安和刀疤男纷纷被朱顺的这一刀给惊的说不出话来,宋长安还好,他不懂武,只是觉得刚在朱顺快的就像一道闪电。

刀疤男就不同了,他此时捂着肚子,满头大汗,同时目光惊愕的看着眼前的朱顺。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为什么刚才朱顺用的是肘而不是刀,原来只是他怕一不小心把自己杀了。

“看来我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刀疤男心中默默念道。

就在这时,坐在椅子上的许老太忽然开口了。

“马仁,这么多年了,那个逆徒还没有死心?”

名为马仁的刀疤男喘着粗气,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许老太,半晌后才喃喃道:“想不到你还记得我的名字。”

许老太冷哼一声,悲愤道:“当年那一战,你们十五个人的名字我全都记得。”

此话一出,朱顺先是微微一愣,随后目光中竟然微微露出了一丝震惊之色。

马仁似乎是认命了,他一屁股坐到地上,同时嘴里笑道:“许前辈啊许前辈,当年你们两口子若是乖乖交出剑和剑谱,如今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啊。”

许老太刚想说话,口中却再次喷涌出一口鲜血,同时脸色也更加苍白了一分。

“婆婆….婆婆,您没事吧?!”宋长安一脸担忧,可却束手无策。

许老太摆摆手,想要从椅子上站起,可刚起身却双腿一软又无力的坐下去。

方扶仪此时有些看不下去了,他走到许老太面前蹲下,笑道:“许婆婆,咱不气,现在他就是一条丧家狗,您可别气坏了身子。”

许老太这才微微平下心来。

方扶仪微微一笑,站起身看向朱顺,平淡道:“顺子,杀了吧。”

朱顺点点头,慢慢走向了马仁。

宋长安刚想出手阻止,可转头一看发现许老太也默不作声,只好也闭上了嘴。

马仁看着越走越近的朱顺,目光中没有丝毫惧色,他再次看向许老太,口中喊道:“许前辈,你若是信我,便把东西毁掉吧,不然那些家伙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许老太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喊出这些话后的马仁笑了笑,他看向早已走到自己面前的朱顺,问道:“让我死个明白?”

朱顺愣了愣,转头看向方扶仪。

方扶仪摆摆手,不屑道:“随便你。”

朱顺点点头,随后低头对着马仁淡淡说道:“朱顺。”

“朱顺……”马仁口中念着朱顺的名字,随后目光竟然逐渐明亮起来。

“十几年前天下排名第十四的刀客,却又一夜之间忽然消失的那个朱顺?”

朱顺先是点点头,后又摇摇头,喃喃道:“应该是。”

马仁呵呵一笑,释然道:“原来是你啊,那我打不过你就正常了。”

随后他看向朱顺,沉声道:“那…..给个痛快。”

朱顺脸上依旧是波澜不惊,他点点头,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陌刀。

一声破风声响起,刀尖干净利落的划过了马仁的喉咙,没有喷出太多的血,马仁也没有任何痛苦,立马失去了生机倒地而亡。

宋长安看着院子里四人的尸体一时间有些恍惚,在一个时辰前他还沉浸在过年的欢乐气氛里,结果现在却发生了这些事情,

就在他还在不知所措的时候,一旁的许老太又一次喷出来一口鲜血。

“婆婆!”

宋长安一边担忧万分的看着许老太,一边连忙拿自己的袖口给许老太擦着嘴边的鲜血。

“…..长安呐,我这辈子怕是真的要走到头了。”许老太看着宋长安有气无力的说道。

宋长安和方扶仪皆是一愣。

宋长安刚想说话,却被许老太打断道:“现在呢,我有些话想和你说,同时也想问问你的意见。”

宋长安点点头,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婆婆你说。”

方扶仪看着眼前的二人,多多少少有些不自在,而且他一个外人待在这里也的确不合适。

于是他挠了挠头,对着许老太轻声说道:“许婆婆,我们先去把尸首打整一下。”

许老太微微一笑,轻声道:“麻烦了。”

方扶仪点点头,叫上朱顺就开始忙活了起来。

宋长安蹲下身子,抹了一把眼泪后哽咽着问道:“婆婆,你想说什么?”

许老太此时虽然脸色苍白,但是面对宋长安的时候她还是恢复了以往慈眉善目的模样。

“长安,今天把你吓坏了吧?”

宋长安摇摇头,挤出一丝笑容,“没有的婆婆,只要你没事就好。”

许老太摇摇头,看着宋长安说道:“前些天我问你的事,你考虑好没有?”

宋长安抬起头和许老太对视着,早在几天前他其实就已经想好答案了,可是他现在却有些不敢说了。

许老太吃力的伸出手,温柔的抚摸着宋长安的脑袋,用沙哑的声音说道:“让你接手我家老头子的东西,我的确是有私心的。”

“十五年前,我家老头子被那十五个畜生联手害死,临死前他把剑匣子交给我,说是如果有看得顺眼的后生,那就把剑匣子交给他。”

“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在纠结,到底要不要把剑匣子交给你,你也看到了,这剑匣子可不是说拿就能拿得了的,十五年过去了,江湖上还有人惦记着呢。”

宋长安点点头,他现在也清楚这剑匣子的重要性了。

许老太说着说着,便从一旁吃力的拿起剑匣子,随后一脸认真的问道:“现在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到底学不学剑?”

…………

另一边,方扶仪和朱顺找了一辆板车,把尸体全装上车后两人推着板车正走在大街上。

此时已经是深夜了,而且又是过年,大街上没有一个人,显得无比冷清。

“顺子,许婆婆真的没救了?”方扶仪一边佯装使着劲一边心不在焉的问道。

朱顺沉默片刻后点点头,道:“如果今天她不出手的话她至少还能多活几个月,但是刚才她出手早就把剩下的真气全用完了,所以现在她真的已经是油尽灯枯了。”

方扶仪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两人即将走出城门时,方扶仪又忽然眼前一亮,转头望向朱顺问道:“顺子,刚在那个刀疤脸和许婆婆的对话你听明白了嘛?我看你脸一抽一抽的,你是不是知道些啥呀?“

朱顺忽然一下子停下脚步,方扶仪也因此差点被绊倒,他一脸怒意的看向朱顺,“你干啥呢?”

朱顺就好似看着板车里的尸体发呆一般,没有回答方扶仪的话。

“……如果没猜错的话,他们刚才所说的,应该是十五年前轰动天下的一件大事。”半晌后朱顺才喃喃说道。

方扶仪来了兴趣,他双手依靠在车把手上饶有兴趣的看着朱顺问道:“啥大事?说说看。”

朱顺叹了口气,道:“十五年前,天下第一剑客赵无涯被十五名高手联手围杀,只为得到他的佩剑和剑谱,其中那十五人的主谋还是他的大徒弟。”

方扶仪吐了一口唾沫,喃喃道:“真他娘的不是东西啊。”

朱顺接着说道:“据传,原本赵无涯以一敌十五是完全不落下风的,可是他们却挟持了赵无涯的伴侣,这才导致赵无涯的陨落。”

“后来赵无涯以自身的生命为代价,把他的伴侣送了出去,他的剑谱和佩剑也被他的伴侣带出,一直下落不明。”

“…..现在看来,那许老太便是赵无涯的伴侣了。”

方扶仪啧啧称奇道:“还真是有意思。”

随后他忽然两眼放光,看着朱顺问道:“那这么说只要宋长安愿意,赵无涯的一身剑道就是他的了?”

朱顺摇摇头,“不知。”

随后两人再一次推起板车上路了,可没走出几步,方扶仪又忽然问道:“顺子,你说那个赵无涯到底有多强啊?”

朱顺一边推着板车,一边淡淡的说出了两个字。

“无敌。”

……………

“婆婆,我想好了,我愿意!”

另一边的院子里,宋长安一脸认真的对着许老太说道。

“婆婆,我不光要学剑,我还要亲手宰了剩下的那十四个畜生,给爷爷报仇!”

一字一句,宋长安说的无比掷地有声。

许老太愣了愣,随后摇摇头笑道:“不,长安,我并不希望你去报仇,我不希望你以后都活在仇恨当中。”

“我之所以把我家老头子的剑匣子交给你只是因为他需要一个传承,而你需要一个不一样的人生。”

“而且….你想要报仇是根本不可能的,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活下去,把我家老头子的剑道传下去,报仇什么的,还是不要去想的好。”

宋长安犹豫半晌还是点了点头,不过眼神中却带有一丝失落。

许老太愣了愣,随后把剑匣子递给了宋长安,同时口中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便替他把你这个徒弟收下了,你得记住,你师父叫赵无涯。”

“…..赵无涯。”宋长安一边小声的念着这个名字,一边接过了剑匣子。

直至宋长安把剑匣子拿到手中,许老太这才如释重负般的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

可随后她又好像想到什么事一般,她看了看自己的左手,食指上有一枚她戴了大半辈子的绿玉扳指。

她腾出右手,想把扳指给取下来,可是尝试了好几次才发现她已经连取下扳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长安,来,帮我取下来。”

宋长安听罢急忙上前轻轻的取下了那枚扳指。

“这个扳指,是我爹娘临死前给我的,现在我也到时候了,那我就给你了。”许老太柔声说道。

宋长安手里握着扳指,总觉得有些沉甸甸的,虽然许老太从未提及过这个扳指,但是宋长安却一直都有留意,这么多年来,许老太从未把这枚扳指取下来过。

“婆婆…..你会没事的。”宋长安此时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虽然此时许老太气息微弱,但她还是挤出一丝笑容,道:“长安,到时候啦。”

宋长安一手抱住剑匣子,一手攥起许老太的手腕,嘴巴一张一合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长安,我得谢谢你,要不是遇见你,恐怕我都活不到这个时候了。”许老太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许老太救赎了宋长安,宋长安又何尝不是救赎了许老太,绕来绕去,只不过是两个一无所有的苦命人撞到了一起了而已。

宋长安没有说话,他低着头,肩头止不住的颤抖着。

他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想象过这一天会到来,他那时候就经常安慰自己,许婆婆只是去找她的老伴了,可真真正正到了这一天他却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了。

“长安,没事的,我不在了,你该怎么活还得怎么活,好好练剑,天下这么大,你一定要出去走走看看…..”许老太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抚摸着宋长安的头。

说到这里,许老太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迫切的说道:“对了,等过完年,你就去问剑山,找一个叫白虹的人,见到他,你就说你是他师弟,他会收留你的。”

宋长安记下这个名字后点了点头,又再一次低下头哽咽起来。

许老太顿了顿,接着说道:“长安…..若是哪天遇上了你的爹娘,你也别怪他们,哪儿父母会狠下心抛弃自己孩子的…..”

“长安…..我得走了,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长安……活下去…..”

“长安……..”

“长安…”

许老太的声音越来越小,逐渐有些听不清了。

直到最后,许老太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当方扶仪二人回到院子的时候,许老太还是和先前一样,靠在椅子上,一脸平静,只不过气息早已消逝殆尽。

宋长安如同一个受了委屈的小猫,就这样蜷缩在许老太的脚下,同时还能隐隐约约听到他的抽泣声。

方扶仪长叹一口气,来到宋长安旁边蹲下身子,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那啥……你还好吧?”

宋长安低着头,没有理睬方扶仪。

方扶仪看了看许老太,长叹一口气,像是自言自语道:“…..许婆婆真的走了。”

宋长安还是不说话。

方扶仪有些无奈的站起身,思考一会儿后刚想再说些什么,宋长安却忽然抬起头来。

此时这个倔强的少年早已经泪流满面了,他一边拉起许老太冰凉的手一边喃喃道:

“…….今天是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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