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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命缘

叶不枯著

其他类型连载中

谈起京城镇国将军府的少将军,世人皆叹,仪表堂堂的少将军,年少有为,却婚姻缘薄。年少成名,护国护民,为守国护疆土立下汗马功劳,却护不住自己的妻儿,娶两任夫人,皆因意外去世。 都道是少将军身为军人,身上杀气重,影响枕边人,至此京城再无人家愿意将闺女嫁去镇国公府。 镇国公夫人拿儿子的军功去换赐婚。 叶琬瑶本是地地道道的江南姑娘,老爹是个地方官,被个下山化缘的老和尚一语定了命言,说克夫,活到十八岁还没订过亲。哪晓得,有朝一日,一张圣旨就把千里之外的叶大人召进京来,稀里糊涂把命理不好的闺女给订去了镇国公府。

主角:颜逸更新:2024-03-05 22:43: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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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颜逸的其他类型小说《破命缘》,由网络作家“叶不枯”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谈起京城镇国将军府的少将军,世人皆叹,仪表堂堂的少将军,年少有为,却婚姻缘薄。年少成名,护国护民,为守国护疆土立下汗马功劳,却护不住自己的妻儿,娶两任夫人,皆因意外去世。 都道是少将军身为军人,身上杀气重,影响枕边人,至此京城再无人家愿意将闺女嫁去镇国公府。 镇国公夫人拿儿子的军功去换赐婚。 叶琬瑶本是地地道道的江南姑娘,老爹是个地方官,被个下山化缘的老和尚一语定了命言,说克夫,活到十八岁还没订过亲。哪晓得,有朝一日,一张圣旨就把千里之外的叶大人召进京来,稀里糊涂把命理不好的闺女给订去了镇国公府。

《破命缘》精彩片段

谈起京城镇国将军府的护国将军颜逸总是令人唏嘘不已。仪表堂堂,年少有为,却姻缘份簿。年少成名,为守国护疆土立汗马功劳,几番死里逃生,差点马革裹尸,护国护民,却护不住自己的妻儿。

镇国公夫人由丫鬟搀扶着,从儿媳妇的灵堂里出来,红着眼睛,心力交瘁,吩咐着府里众人。

众人静默不语,仔细听着安排。

此时,镇国将军府里白幡扬着,哀声一片。

说起来这护国将军夫人韩氏实际是续弦。

三年前,护国将军前夫人胡氏难产而亡,一尸两命,令京城一众人嘘惊不已。而刚过半年由皇上亲自赐婚,三品詹事府韩敬瑜爱女韩晴。

二人成婚还没一个月,边关告急,胡蛮袭击边城,颜逸自请皇命赴阵杀敌。

只来的及与新婚妻子说了一声:在家保重。

带着对前妻儿的愧疚伤心,现妻子愧疚心疼,颜逸静默着走了。

行军打仗生死难料,殊途何归,无人知晓。

归期更是茫茫难料。

颜逸离家一年半载只送了一封家书,更多的是传回去的军报。韩晴在家尽心尽力的侍奉腿残的颜老将军与婆婆,与家人一起盼望着颜逸凯巡归来。

可惜好景不长,刚刚成亲一年,却因韩晴上街买东西遭遇大雨不幸滑了一脚,直接摔倒昏迷不醒,用了许多药石,请了许多神医圣手皆无可奈何。

用药石熬了一年之久终是没能熬过这一关。

待颜逸接到家书时,离韩晴下葬已有月半之久。

军营里的汉子们从未见过他们的颜将军,他们的战神混沌垮散,肆酒宣泄,眼角盈着泪水的模样,那天他喝的天昏地暗,一身哀凉。

第二天醒来更是狠狠给了自己两耳光子,放纵自己弃军营不顾!如何对得起自己这一身行装?!

撑着昏昏沉沉的身体巡视军营,指兵操练。

从那以后,军营里的汉子们感觉他们的颜将军眼神更冷了,杀伐冷肃之气更重了,他那张英俊冷肃的容颜成了战场上的令人闻风丧胆的活招牌。

四年后。

“阿爹,这次上京述职我们是不是就不会回来了?”

叶琬瑶坐在客厅的桌前,手托香腮,瓜子小脸,一双柳眉凤眸,她吐语如珠,声音柔和又清脆,懒懒的带着江南特有的吴侬软语,动听之极。

火光映照之下,容色晶莹如玉,如新月生晕,环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望着对面喝茶的叶景明。

另一边年少的叶轩吃着瓜子,也期待着听父亲的回答,如果这次真能安稳定居在京城,那么他的学业便能有更好的老师授业了。

叶夫人忙里忙外收拾清点行李。

叶景明眼睛随着叶夫人忙里忙外的身影追随不离。听到女儿问话点了点头,随后又轻轻叹了一口气说:“此次上京,圣上已明确表示,许大人力荐鸿胪寺卿一职,今后便要在京城落足了,顺便……看看能不能为你找个好婆家。”

说完他又叹了一口气,说起他这小女儿的婚事可真是愁坏了他与夫人。

六年前,也不知从哪来了一个和尚,上府化缘,偶遇从外边游玩回来的叶琬瑶,看了一面后,一言谶语,此女命里克夫,只有大煞之人能压住。

叶景明觉得这和尚说的真是一派胡言,她夫人在庙里求签问佛时明明说的他女儿是富贵之相,将来夫妻和顺,姻缘美满,怎就有了克夫一相,真是吃米不知从糠出,一派胡言乱语!

彼时为人和善清正,为官清廉一向好脾气的他听了此话也没忍住自己的好性子,恼火着将那和尚赶到一边去了。

本想着这和尚随口一说,无人知晓,可哪知还是没能包住这个他没当一回事的话。没个一年半载的,这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飞的姑苏城人人皆知。

至此,在这姑苏城里再也没人给他这心爱的小女儿说媒,一直搁到了这都芳华十八,可愁坏他了。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大女儿虚长小女儿几岁,早早的说了亲事嫁了人家,以至于才没跟着受牵连。

叶琬瑶调皮的轻笑。“爹这是嫌弃女儿了呢。”

“你这丫头!”叶景明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次日一早,叶景明的大女儿叶蓁蓁与夫君童越前来为爹娘送行,她早已嫁人,夫家也是官家子弟。

从小到大从未与家人分开过,此番离别,不知何日才能相见,一时间叶蓁蓁抱着母亲小声低泣。

叶琬瑶也站在姐姐身后安慰她,待他们安顿好了,请姐姐去京城游玩。

叶蓁蓁听了破涕为笑,指着她嗔道:“你这没心没肺的丫头,就只知道玩,也不为自己的大事着急着急!”

“我着急有用吗?”她不以为然,不疾不徐道。

“你这丫头,去了京城,人生地不熟的,谁还知道那破和尚说的话啊,到时候在京城你要多努力努力,保不准到时候爹娘的一大心事就有着落了。”

两姐妹刚才还哭哭啼啼的,这会儿一起手拉着手,抛弃了叶母,转身坐在一旁嘀嘀咕咕聊起了人生大事。

叶景明带着女婿在书房嘱咐事情,没过多久几位同僚也来相送,车马行李备好,叶景明带着妻子儿女上了马车与大女儿,与同僚告别。

一路顺街而行,街道上人来人往,大家看到叶景明的马车纷纷让行,口中高声喊着:叶大人一路顺风!

叶大人保重!

望着那些熟悉的与不熟悉的面孔,听着他们大声喊着,一路顺风,一路保重,叶景明突然热泪盈眶。

莫名而来的离别感伤让他说不出话来,他只能向众人挥挥手作别。

叶琬瑶望着马车外也有点失望,宋颖雪竟然没来与她送别!

还是她最好的小姐妹呢,怎么就没来呢,一定是自己的离开让她伤心了,她掀着车帘看着外边的屋檐瓦舍,酒肆食铺,心里默默作别,此去经年,不知何夕何月才能归来再看一眼,如此一想,心里更是伤心不已,眼中目光更是依依不舍。

锦儿瞅着小姐失望的样子就知道她定是为了宋小姐没来与她送别。

一行人在姑苏城的百姓欢送下出了城。

正是拂花问柳时节,绿意盎然,百花齐放,花蝶缠绵。

宋颖雪带着丫鬟搁城外的十里亭旁的草堆里早就等的不耐烦了,她好不容易带着丫鬟天刚破晓就到了十里亭守株待美人。

她早就想去京城玩了,但是一直碍于爹娘管的太严不让她一个姑娘家出远门,这次好不容易向哥哥苦苦哀求帮帮忙打打掩护,才带着丫鬟跑了出来。

一直等的她恨不得想睡个回笼觉了,才迷迷糊糊听到远处行来的马蹄声。

“啊,小姐,叶小姐家的马车来啦。”扎着双丸髻的小丫鬟木桃欢喜地急急蹦跳起来。

“我看到了~”宋颖雪有气无力的翻了个白眼给她。

待马车行至十里亭,宋颖雪迫不及待的拎着木桃轻轻跃起,惊了车夫一愣,趁机上了叶琬瑶的马车。

叶琬瑶与锦儿吓的一惊。

宋颖雪拍拍手,一脸坦然自若。

马车外的车夫一脸懵逼。

好会儿,叶琬瑶才糊里糊涂的反应过来。

“颖雪!”

“嘘,小声点,别让你爹发现了!”

叶琬瑶急忙忙的点点头,随后又反应过来,惊奇的看着她。

“不是,你是个啥意思?为什么怕我阿爹发现?你不是来给我送行的?”

宋颖雪急慌慌地止住她好奇的嘴巴。“哎呀,送什么行啊,本小姐是要跟你去京城见世面的好嘛!”

“啊??”叶琬瑶感觉她伪装的淑女形象一瞬间裂开了。

行了一日陆路,到了傍晚一行人在一处镇上落脚休憩,待明日一早上船行水路上京。

“呆会下车,琬瑶你要给我打好掩护啊,可不能让你爹发现我,不然我只能睡大街了。”

“我阿爹他很通情达理的好嘛,呆会我们给他好好说,他一定会让你跟着上京的。”叶琬瑶语重心长的劝她。

她已经在车上劝她一天了,为了她,她连午饭都吃的小心翼翼地,她虽然很高兴颖雪能跟她同行,陪她上京,可是她真的是心里不安啊。

正当她俩在马车里推推搡搡时,马车帘子一下子被掀开了,叶景明冷着脸看着她们,他身后叶琬瑶马车上的车夫躲在一旁。

四人坐在马车里立刻变得畏畏缩缩,安安静静。

“你们可真是胡闹!”

官驿里,叶景明坐在椅子上气得吹胡子瞪眼,叶夫人坐在他身边一直握着他的手安抚他,四个丫头低眉垂眼的站在他面前。

“颖雪,内是个大小姐啦,内屑屑嗦嗦的跟来,咋嘛跟内阿爹阿娘交代,内啊是要吃生活哉?”叶夫人都跟着着急了,一张嘴方言都拌了出来。

“偶阿爹阿娘着道的啦!哥哥跟他们说了嘛。”宋颖雪心虚虚的说。

“那内们俩个就吹嗒嗒滴勾结在一起了嘛?

“莫得事!!”叶琬瑶慌忙摇手否认。宋颖雪瞪着眼想要扑上去打她,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叶琬瑶眼神瞥到她气急败坏地模样,立马给她一个眼神,让她稍安勿躁。

“阿爹,阿娘,颖雪也是担心女儿,她怕女儿上了京城人生地不熟的也没个朋友解闷,这才跟宋大哥哀求一道过来送女儿上京,您们就当是为了女儿,带着颖雪一起上京小住些日,待女儿熟悉了京城,我们再派人送颖雪回家可好?”

宋颖雪站在一旁不停的点头。

“你们这孩子,真是让人不省心!”叶景明一拂衣袖,气得从椅子上起来直接转身走了。

叶夫人走过来恨铁不成钢地点点两个丫头的额头。“就你们会胡闹!都照顾好自己啊!”

转身追上叶景明,随他一起回房了。

叶琬瑶拉着宋颖雪的手,两人相视而笑。

江南是水乡。

水多,船也多。对于坐惯了船只的叶琬瑶她们来说,在船上呆着行个半月之久根本就是小菜一碟,就是有点枯燥。

于是乎,叶琬瑶与宋颖雪难得一见的一起下厨房折腾起吃的来啦。

每天叶景明与叶夫人的一日三餐不重样,虽然都是简单的食材,却被两个丫头琢磨的五花八门。

行了二十多日,临近京城,一番周折,叶景明带着众人临近傍晚才行至官驿,差人与举荐他的刘大人送于一封书信。

刚才在马车上叶琬瑶与宋颖雪新奇的听着外头街道上的繁华,难得没忘了身份不顾礼节探头探脑的一探究竟。

上京之事没有任何征兆,做了好多年外放官,叶家在京城也没个说的上关系的亲戚,宋家的生意在姑苏一带挺有名声,而在京城却排不上号,因为京城贵人多,生意遍地都是连襟带网的,没个厚实可靠地靠山背景,根本把生意发展不到这边来。

一时没个投靠,叶景明带着家眷只能先来官驿安顿,好在来之前与许项平通了信,请他帮忙找房子,得了空再去他府上拜访问问房子的事。

一家人到了休息的地方,先清洗整理一下,又用了饭,能走动的就在院里活动活动,不想动的也躺在床上去休整,又是车又是船的,早就把人折腾厌烦了,这会儿正好无事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夜幕降临,百家灯火摇曳。

巍峨庄严肃穆的皇宫此时也矗立在一片灯火通明中。

皇上的寝宫内,御案前上官钰伏案批着折子。

小李公公又给他换了一盏新茶。“皇上,您先歇息一会吧,先喝口茶润润嗓子。”

上官钰本来还想一鼓作气的批完这些折子呢,结果被小李公公一邀请立即缴枪投降,朱笔一扔,毫无形象可言地直甩胳膊。

接了小李公公奉上的茶,喝了两口咂咂嘴,挑着一双好看的剑眉沉思了一会道:“小李子,你说这会儿成英他收到御旨了吧。”

小李公公低头算了算时间,月半有余,迟疑着开口:“这会儿颜将军应该收到了皇上的御旨。”

“唉,朕也是可怜啊,竟然被太上皇与镇国公联合起来挟令给最心爱的臣子指婚。”说完他瘫在椅子上,仰望着寝宫屋顶。

小李公公默默地看了他一眼,心想,皇上您又不是没做过这等事!

颜将军上一位夫人不也是您给指的婚吗?

上官钰望着屋顶怔怔道:“朕都有点心虚了,成英在边关已经四年没回来了,这一回来朕就给他指婚不知道他会不会打朕?”

呵呵……小李公公一声干笑。“皇上,您想多了!”

谁敢打您啊,怕不是不想活了。

“皇上,也不知道许大人推荐的这位叶大人家的小姐是不是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有着克夫的名声?颜将军这姻缘浅簿,而且这两年京城坊间都有小道消息谣传颜将军行军打仗,身上杀伐煞气之重是两位夫人的克数。”

“胡说!”上官钰怒吼呵斥,一气吼完他也忍不住重重一叹。

哪怕成英是他大黎国人人敬仰的战神,少年封将也无法补足他这令人唏嘘的情缘了。

“算了,反正叶景明朕也已经把他调来京城任职了,等到成英归来再说吧。”

瞅了瞅眼前的折子,他又重重一叹,认命般的放下茶盏拿起折子继续批阅。

说起来他这皇位来的真是让人好不愉快。

太上皇成年的皇子有七位,皆为人中龙凤,德才兼备,品学兼优,心中各有治国理政之能。而且并未有立嫡为储之事,贤才之人为储一直以来是大黎立储之道。

由于七位皇子都是德才兼顾,优秀的人,所以太上皇也就按长幼有序来立储了。

本着立储立长,皇位也由大皇子上官绪继承。

上官绪为人热情,乐施好善,可是由于他颇爱游玩山水,喜爱水墨丹青,对于治理国家更像是兼职。

太上皇只想着既然立他为储,纵使他沉迷水墨丹青也不会弃万民不顾,哪知圣旨才刚写好,便有小公公颠颠跑来送了一封书信给大福公公,说是大皇子的留书。

大福公公急急把书信送给当时为帝的太上皇。

一听说是大皇子的留书,太上皇当时心里便有了猜测,看都没看书信,直接让大福重新研墨,墨还没研好,二皇子又送来了一封信,说是他在大理寺呆着挺好的,字里行间透着一股与二皇子符合的冷漠。

不一会儿,三皇子,四皇子,六皇子,七皇子都上来面见太上皇,都表示对皇位无想法,只想做一个闲散王爷或者皇子,不管哪位兄弟继位,他们都愿意倾心协力辅助。

当时五皇子,也就是上官钰正巧染了风寒,高热不退,不知兄弟们一起去面见了太上皇。他本意也是励志要做个闲散王爷,不管是在京城或者以后的封地,只要潇洒就行,哪知他一个风寒他便成了漏网之鱼,被兄弟们无情的抛弃了。

迷迷糊糊又热了三天后醒来,床头上那明黄的圣旨都跟着他在床上躺了三天了,热度都已经凉透了。

醒来第一眼看到那圣旨,他实实切切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无语心酸,直接又昏了过去。

再醒来便是已经卸位的太上皇催促他赶紧起来更衣行登基大典。礼部已经按部就班,只待他醒来行登基大典。

上官钰匍匐在地,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哀求老爹收回圣旨,另改八弟,或者九弟继位。

已经找镇国公下了三天棋的太上皇一声冷笑,道:“他们两个一个还整天想着上山下水掏鸟窝,摸鱼,一个才刚学会拉屎自己擦屁股!”

传位于他们有何用!到时还不是自己得累死累活辅佐,看他们逍遥自在,他会吐血身亡的,还不如找个能替他操劳,要吐血也是对方吐血的!

然后一声令下直接让人拿绳绑了他更衣行登基大典去了,那场面一度让百家众臣目惊口呆,叹称史上最卑微的登基大典。

后来一度成为几个皇子之间的打趣的话题。

直至深夜,上官钰才批完折子上床睡觉。

第二天早朝,小李公公宣读了叶景明的京官之职,正四品的鸿胪侍卿,叶景明领旨谢恩。

上官钰坐在上首一直盯着叶景明看,看的他心里莫名其妙,惴惴不安。

自己前脚才升了官,后脚难不成有油锅火海等着?

过了好会儿,上官钰给小李公公使了个眼神,小李公公会意。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随后稀稀拉拉的众位京城要塞官员们一一奏本,本来和平静气的朝会到了最后简直成了闹闹嚷嚷的集市。

你说的这个事情我不赞成,他说的那个事情我不认同,你这件事的主意不可行,他那件事的结果根本就不是结果,以至于整个朝堂乌烟瘴气的。

上官钰头疼的叹息,每次朝会都是这样的结果,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

只要他不发话,他觉得他心爱的臣子们能从今天吵到明天,能从明天吵到后天,一件事情吵个三到五天不会有结果。

“众卿安静!”上官钰无奈使了点内力吼起来。

瞬时间,大殿里安静异常。

百家大臣只觉耳朵嗡嗡嗡作响。

“都别吵吵嚷嚷了好吗?咱们不是赶大集的!”

上官钰狂吐一口气,只差翻白眼了。“众卿的奏本大家回去好好商量商量再给朕启奏上来,就这先退朝吧,叶爱卿先别退朝,朕有话跟叶爱卿说。”上官钰摆摆手,一副精疲力尽的样子也不怕底下的官员们看到了,毕竟他们早已习以为常了嘛。

待众人告退,上官钰从上首下来,神清气爽的围着叶景明观察,直瞅的叶景明在春阳里冷汗淋淋。

“叶爱卿不必害怕。”他瞅着他满头大汗,语重心长的安慰道。

“臣,不敢。”叶景明趁上官钰背过身时悄悄的抹抹额头上的虚汗。

“叶爱卿才来京城,可还习惯?可有找到房子?”

“臣谢皇上关心,臣习惯,房子托许大人寻找的,已经寻到了,今早家眷已经过去收拾。”叶景明心颤颤地回答。

这才一天呢,怎么可能能习惯,就拿这京城的空气来说,干燥的他嗓子一会不喝水就觉得像长了根刺,咽口吐沫都觉得划拉的嗓子疼,还有那昨儿吃的饭菜,那口味简直咸的齁嘴,浓油赤酱,白白的米饭,一筷子菜不小心掉在上边一点就变的黑乎乎的。

可他也不敢对着当今圣上说,臣不习惯京城的生活,臣还想回姑苏那软乎乎的地方啊!

这是人人朝思暮想的京城,这是人人挤破了脑袋想拼进京的京官,不是任何地方下九流的地带。

不论是做一辈子清廉正直,或者满腹阴谋诡计的地方官到死都不一定能做来京城,这需要天时,地利,人和。

很显然,叶景明觉得自己这次正是得了这三样契机才有幸被许大人荐举上京。

打一做官便是外放官员,叶家京城无人,又是地方小户,叶景明人又清廉正直的要命,根本不会想着削剥百姓孝敬上头,所以做了近二十年的官也一直是在外边辗转而已。

上官钰点点头,并未多做寒暄,毕竟他的目的不在这。

“听闻,叶爱卿府上有两位千金?”

呃……叶景明低眉垂眼深思:皇上干嘛要问这个?难不成………不!不!不!不行!若皇上有个好歹,那他叶家岂不是要赔了九族!!

况且他也不想女儿入宫,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深宫院里人。他不愿女儿多么能大富大贵,只要平淡幸福就好。

“回皇上,臣,确实家有两女。”

“那——都许人家了没有?”他简直是明知故问。

“回皇上,臣,长女已嫁他人为妇,剩小女因相貌丑陋,至今无人问津。”

啊,女儿,爹对不起你了!叶景明心里痛哭流涕。

闻言,上官钰直接愣了,随后惊讶地问道:“相貌丑陋?怎个相貌丑陋?”

许项平不是说花容月貌,芳兰竟体,秀外中慧吗?难道他打听的消息有错?

“回皇上,臣的小女因幼时顽皮,上树掏鸟窝,不小心踩滑了脚,从树上摔下,被树枝划伤了脸,从此疤痕留下,无法根除。”叶景明垂着眼一派胡言,他心知这是欺君之罪,只待日后能寻了错过能离开这上京之地,水太深,他无意去淌。

他现在忽然后悔上京了,这几日上京做京官的火热心思直到刚刚都还炙热着呢,这会儿忽然兜头一盆冷水冲过来,这做人人羡慕的京官的心思就‘呲’一下凉了。

上官钰摩挲着下巴,幽幽沉思。无盐女吗?

若真是无盐女也无妨的吧,只要能相夫教子,夫妇和顺,和和睦睦地就可以吧,希望他们的大将军不要嫌弃才好。

“哦,这样啊……”

皇上好像有点很失望,叶景明心中大喜,只要别对他女儿有兴趣就好!

“改日让太后请令媛来宫里坐坐,陪太后说说话吧。”他接着又道。

叶景明震惊的傻眼。什么?皇上刚刚不是很失望吗?为什么还要让女儿进宫啊!

“请皇上海涵。”叶景明一撩衣袍跪在地上。

上官钰莫名其妙的看着跪下来的他。

“叶大人,你这是何意?”

“皇上,小女相貌丑陋,宣她进宫陪太后娘娘说话,臣怕……臣怕有什么意外,惊吓到太后娘娘凤体。”

上官钰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叶景明内心惶恐,这才刚来一天上朝,难道就要惹怒眼前的这位九五至尊了吗?他匍匐在地上,脸色死灰一片。

大殿里安静至极。

叶景明感觉到自己的里衣都被汗水打湿了。

“算了,叶卿先起来吧。”这位在地方时尽心尽力的臣子,上官钰不忍再吓唬他,事情一点一点的来吧。

唉,他这个皇帝做的好难啊,简直是为了自家臣子像老父亲般操碎了心。

叶景明不知道自己怎么退出来的,等出了皇宫才懵头懵脑的惊醒。一想刚才的事情,真是为自己捏了把冷汗。

刚回到家还没坐热板凳,叶琬瑶与宋颖雪前来向他征求想出府上街逛逛。

他一惊才想起要嘱咐女儿的事,赶紧差人将收拾新家的叶夫人请了过来,将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叶夫人急着眼:“那这如何是好?”

“夫人别急。”叶景明安慰她。“我原想着委屈一下阿瑶,先别让她出府,可思来想去这不是办法,既已来了京城难免少不了以后与京城各家的走动,偶尔一次两次的不出席无妨,但日子久了难免让人说三道四,所以,我想了想就让阿瑶真的毁容吧!别让有心人惦记了!”

“你说什么?!”叶夫人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叶琬瑶与宋颖雪也惊的瞪大眼睛。

听说京城新来的鸿胪侍卿叶大人的女儿是无盐女,相貌丑陋无比,有人好奇,有人揣测到底长的有多丑。

听说有人亲眼在胭脂铺见到面纱掉落的叶小姐的真实容颜。覆于面纱的容颜咋一看真是国色天香,天仙之姿。岂料面纱下那黝黑丑陋,粗粗的一道疤痕愣是将那花容月貌破坏的让人不忍直视。

好在叶家刚来京城,还未在京城立足成功,一时间也歇了许多贵女想要邀请她做客的心思。

“叶小姐的脸上的那道疤痕真有那么丑陋可怕?”太上皇悠闲地坐在上官钰对面看他奋笔疾书的批折子。

“儿臣也是听小李子说的,具体不知。”

“哎呦,那可不亏了成英?”太上皇奇道。

“就冲着她那八字,若真如此,表姨夫他们应该也会乐意至极。”

“成英这孩子可真是苦了。”太上皇又连连叹道。

闻言,上官钰抬头哭着脸道:“父皇,儿臣也挺苦的。”

太上皇瞅了他一眼,拍了拍袖子云淡风轻道:“天降大任于斯也,必将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上官钰好想躺死在座椅上。

“喊老三,老四来帮帮你吧。”太上皇说完站起来又斜睨他一眼,带着大福公公飘然离去。

这边镇国公府,镇国公与夫人正坐在房里小声谈着这两天的所闻。

镇国公夫人赌气道:“若是她这八字真能压住咱家逸儿的煞气,我才不管她长的是俊是丑呢,只要能陪着逸儿一生相守,就算她面目全非,我也愿意诚心待她。”

镇国公颜应卿没好气的瞪她,心里一顿窝火。

“你看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若她真的面目全非,你把这种女子娶给逸儿,你让他天天对着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人他能心情舒畅,能让你好好抱孙儿!”

不说此话还好,一说抱孙儿,老夫人便忍不住地泫然欲泣,胡氏若没难产而去,那么她的孙子也早已上了学堂,整天的承欢膝下了。

她的孙儿,她还没见一面的孙儿,镇国公夫人越想越难过,然后憋不住直接哽咽哭了起来。“我可怜的孙儿啊!”

镇国公一看她哭了起来,也忍不住红了眼,摇头叹息着安慰她:“好了好了,别哭了,是我说话重了,这事等逸儿回来再议吧,左右个把月,咱们念的再好,他们若没缘分,也别再委屈孩子了。”

颜逸此时刚刚与前来接替他的沈将军交接好任务。边关这两年安稳如常,百姓安居乐业。

沈傅恒带来的御旨中只道让他回去探亲,说是国公夫人身体抱恙,念儿思切,因这两年边关守关安稳,胡敌不敢来犯,顾特派镇南将军沈傅恒前来守关,批他半年探亲假。

天高皇帝远,颜逸本来没想归京,奈何沈傅恒是带着任务来的,怎能辜负了圣上的交代,愣是磨的颜逸迫不得已答应了回京。

虽然他都一把老骨头了,比不过这年少体盛的少年将军了,可他镇南将军的威名也不是徒有虚名,守这边关他还是能胜任的。

京城,是他不敢触碰的伤痛,答应回京的那晚,颜逸拎着两壶酒独自一人坐在军营里自酌自饮,月上五更天他却还清醒异常。

交接完军营任务,他便带着十二人随侍从漠北的边关静悄悄地出发了。

一路风吹日晒雨淋的,待回到京城早已进入盛夏。

四年未归,自小于京城长大,在归来京城城下时,他昂首仰望着高高的城门,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心中充满了胆怯,与陌生。

或许近乡情更怯说的便是他此时此刻的心情了吧!

“将军,我们要进城了。”身后的副将黄云小声提醒失神的他。

他愣愣回神,收回视线,握紧缰绳与马鞭,深吸一口气,带着众人策马而行。

宫中早有颜将军今日归京的消息。

镇国公与夫人收到消息一直从早晨站在门外等到了晌午才等到那远处而来的身影,一时间,老两口热泪盈眶。

颜逸呵停马儿,俊逸的身姿从马儿身上跳下来,镇国公夫人急忙上前扶住儿子,还没待他一声母亲呼唤出口,便被她一把拥入怀中。

镇国公夫人小声抽泣着抱着他痛哭,哭声里各种情绪掩藏其中。

当年韩晴去世时正是边关要事吃紧时,他根本没能抽身回来送她一程。时隔至今,镇国公夫人觉得亏欠儿子良多,她抱着儿子哭的不能自已,一直在自责自己,没能照顾好他的妻儿。

颜逸忍住心酸安抚她。

镇国公望着儿子,一瞬间也忍不住老泪纵横。他此生只有一子,他在军营行军布阵,领兵打仗,他便跟着在京提心吊胆,再无能为力护他左右,保他安全。

镇国公泪蒙着眼仔细打量他,颜逸对着他敬重礼拜。

“父亲。”

镇国公扶起他,点点头。“黑了点,也消瘦了很多。”

“无事。”

或许真黑了点吧,颜逸是怎么晒也晒不多黑的人,曾经上官钰一再感叹羡慕他怎么晒也晒不黑,他出京狩个猎也能晒的比颜逸黑两个度。

接了颜逸正要回府,小李公公后边奔来了。

“颜将军请等等。”

颜逸转身一看:“李公公?”

“呵呵……正是咱家。”小李公公笑眯了眼。“颜将军一路可还好?”

“多谢李公公挂心了,成英一路安好。”

“呵呵……那就好,那就好!”小李公公继续眯着眼笑。“皇上听闻将军今日回府,甚是想念,特派咱家来接将军进宫,还劳累将军跟着咱家进宫一趟跟皇上唠唠嗑?”

“好。”颜逸点点头。“劳烦李公公稍等片刻,成英去换身衣服随公公进宫。”

“将军快请便。”

镇国公带着小李公公去客厅等候。

镇国公夫人直接跟着儿子回房,拿了新做的夏衫给他。

一件靛蓝色的直襟窄袖长袍,三指玉面丝质腰带,衬的人是丰神俊朗。

他拿起刚刚解下的护腕才要戴上,老夫人一把给他拦住:“护腕就先别戴了。”

“好。”他听话的将护腕放下,遵循母亲的意思,只要她高兴就好。

净了面,老夫人瞧着他英俊的模样可真是越瞧越心花怒放,放眼望去,整个京城能与自家儿子相比的廖廖无几,只是可惜了姻缘浅薄。

本来还高高兴兴的面容一瞬间凄凉起来。

颜逸心知肚明,抱了抱母亲,说道:“无事。”

上官钰难得有一次面见自己的臣子不是在批折子的,为了等颜逸,他可是把折子都送到三王爷与四王爷那里去了。

让小李公公给颜逸看了茶,赐了座。

颜逸坐下端起茶喝了口,茶温正好。

他道:“皇上有心了。”

皇上:……

“你这次回来比上次回来瘦了好多。”上官钰仔细打量着他,英挺了许多。“军中伙食不好吗?”

“没有。”军中伙食一如既往,只是他多了些心事,心情不一样罢了。

“朕还道又有谁敢偷偷摸摸克扣军中粮草了呢。”他厉声道:“真是,谁敢克扣粮草,看朕不宰了他。”

“嗯,皇上明察。”他目光淡淡望着茶水。

“成英。”上官钰感觉到了他的变化,他变的沉默少语了,经历了些事情,他再不是从前的那个意气风发,笑语晏晏的少年了。

“嗯?”他迎上他的目光。

“朕……心里对你有愧!”

他端着茶碗一顿,轻轻道:“皇上,此话严重了。”

“成英,有些事情发生是我们无法阻止的。”

“我明白。”

上官钰轻叹口气。“表姨父表姨母很担心你。”

“我,很好。”

上官钰定定望着他,心里扎的刺刺挠挠的疼。

他想成英今年好像才二十四岁吧,比他小了六岁,当年他在宫里给他们几个皇子作伴读,小小的一个少年鬼灵精怪的。

后来他长大一些十三四岁便跟着镇国将军入军营苦练,入阵杀敌,一点一点勇往直前,年少成名,何等的意气风发。

偶尔回来,在他们面前侃侃而谈军营里的所见所闻,十七八岁的少年英姿飒爽,笑语晏晏。

第一次成婚,正是他封将那年,双喜临门,他眉眼带笑,说那一年是他最得意的一年。

成婚三个月,他接旨放下新婚燕尔,身怀六甲的妻子赶赴边疆守关,边疆半载,他没能等来喜得麟儿的消息,却等来了妻儿难产一尸两命令人崩溃的消息,他请命归京,日夜兼程,却还是没能见妻儿最后一面。

他崩溃到昏厥。

醒来坐在妻儿坟墓前三天三夜,撑着摇摇晃晃的身体又日夜兼程回边疆漠北。

那是上官钰第一次见失了人间气息的他,像是个行尸走肉。

再后来便是镇国公战伤无法行军卸与重任,回来请旨给颜逸指门婚事。战场无眼,他只有他一子,上官钰答应了,给他指婚三品詹事府韩敬瑜之女。

他奉旨回来成亲,还没半月边关告急他便又赶赴了边关,直至韩氏去世,他便也没见到他,他把他的大黎守护的那么好,可他却没能帮他保护好他的妻儿。

上官钰觉得自己不是一个感性的人,却没想到自己在今日面对自己的护国将军竟会潸然落泪。

上官钰手忙脚乱的擦掉眼泪,像个淘气的孩子似的,耍着小性子对着颜逸说:“你什么都没看到知不知道!”

颜逸轻轻点头,“嗯。”

他撇开眼望向门外方向。

“今日朕召你来,其实——是有件事要征求你的意见。”

颜逸稀奇了一把。

探究着看向欲言又止的上官钰。

这活真不是人接的。

“其实……其实……”上官钰吞吞吐吐,有口难开。

“皇上有话但说无妨。”

“镇国公求了朕好些日子了,其实还是关于你的婚姻大事。”

上官钰刚说完,他便接道:

“皇上,臣已决定,今生不再娶妻了。”

“胡闹!”上官钰想也没想直接呵斥出来。

颜逸眉目间一瞬间染上痛色。上官钰看他模样不由软了口气。

“成英,朕知道你心中所想,可你要想想表姨夫与表姨母,他们年事已高,再承受不住什么打击了。他们想的朕知你心中有数,别让他们伤心好吗?”

颜逸揉了揉眉头,心里满是苦涩。

“我这命理不该再祸害别人家姑娘了。”

上官钰瞪着眼,“什么叫祸害人家姑娘,你那两位夫人是意外。”他说着叹气道:“意外的事我们谁都说不清,表姨母已经用你军功请旨了,朕也已经拟好旨意,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吧,成英。”

御书房里静悄悄的,两人一起沉默着,只有茶香丝丝缕缕飘着。

不知几时,正待上官钰还要劝说。他轻声说:“好。”

上官钰拿起案上早已拟好的赐婚圣旨,放到他手里。

“新上任的鸿胪寺卿叶大人次女。表姨夫他们指的,虽然……呃……”虽然是位无盐女,这话该怎么说呢,难为死他这个媒人皇帝了。

“呃,算了,你回去问表姨父表姨母吧。”他还是不说那么多了。

他手指轻轻抠着手里沉重的旨意,垂着眼轻轻应了一声:“嗯。”

“那你记得有空去叶大人府上拜访一下。”上官钰不放心的交代。

他低垂眉目又轻轻应了一声,上官钰才开始询问边疆的情况,两人说了两三个时辰,在宫中用了饭才出宫。

夏天的下午,总是让人热的无奈。

他出来宫门让黄云带着圣旨回府,他说他想随便走走便沉默着离开了。

傍晚悄声而至,闷热了一下午不耐烦的人们开始趁着傍晚的凉意出来走动走动。

宋颖雪拉着叶琬瑶带着两个丫鬟出来放肆的玩。

“京城可真不好玩,虽然繁华是繁华,却没有咱们江南小桥流水人家的美意,没有荷塘,没有莲蓬,没有乌篷船,唉!我想回江南了。”宋颖雪歪着头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叶琬瑶端着茶碗,吃着里面的甜豆水。脸上覆盖的面纱真是方便了她,吃东西可以遮着大快朵颐。

宋颖雪看她吃的那么欢快,拉着她坐在一旁的路牙子上,两人是没有一点京城贵女的自知之明,她们自认自己也不是京城的贵女,还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下方是送着阵阵凉意的小河,就坐在那儿乘着凉气让她安稳的吃过瘾。

“瑶瑶,你说你那么能吃,你怎么就吃不胖啊?”宋颖雪嫉妒的问她。

叶琬瑶不想理她,叽叽咋咋的很吵。

“瑶瑶,你想不想回江南。”

叶琬瑶白了她一眼。

她也很想回江南啊,可是爹爹和娘亲都在京城啊,爹爹和娘亲在哪,哪里才是她的家。

宋颖雪见她模样气急败坏的囔道:“还要不要淑女啦!”

“跟你在一起哪还有淑女可言啊!”

叶琬瑶把茶碗递给锦儿。一瞥眼瞧见对面路上负手而行的锦衣男子,满身落寞走在夕阳的余晖下,一瞬间惊艳,恨不得上去问问有怎样的心事,竟然让他如此俊逸的人满身凄凉与落寞。

叶琬瑶托着下巴望着他想。

他一点一点远远而去,她追随着他的身影心底泛起莫名的悸动。

“看什么呢?眼睛一眨不眨的!”宋颖雪说了许多话,一转脸才发现好姐妹的神情不对,正望着远处发呆。

感觉到手臂上的疼痛,叶琬瑶如梦惊醒。

傻傻问道:“打我干嘛?”

“我看你满面红光,眼放桃花,神思荡漾,你又对着哪位公子发春呢?”

宋颖雪满口胡言乱语。

听她一说,叶琬瑶惊吓的跳起来,小嘴嚷嚷道:“胡说八道什么呢!”

她心知肚明,她心里刚才真的有一瞬间想跑过去抱住他安慰他,亲吻他!

这个想法很大胆。

活了十八年从没这么大胆的心思孟浪过,莫不是自己心里确实对男人有些迫不及待的想法了?

怎才那么一瞥就对一个人生出了那旖旎孟浪心思!

她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耻,从小受到的教育一言一行都是大家规范,阿娘言传身教,她从没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会对着一个不明身份的男人有这种羞于启齿的想法,懊恼的拉着锦儿转身离开,还气呼呼的留给宋颖雪一句:不想理你了!

宋颖雪没想到她反应那么大,若有所思的又转身向刚才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两姐妹一路上拉拉扯扯回了叶府。

备好晚饭,镇国公夫妇静静等待着儿子回来。

一路回来街上灯盏逐一亮起。

不远处镇国公府门口那两盏灯笼今夜格外的。颜逸望着换了大灯盏的镇国公府府匾微微轻叹。他觉得这里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又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陌生到他不敢踏进这个家门。

“将军回来了。”门口小厮瞧见他站在那里,跑来迎接他。

思绪被打断,他慢慢回神,轻声应道:“嗯,回来了。”

“国公爷与夫人在等将军用晚饭呢。”

他点点头,负手回府。

目送他进府的身影,那小厮觉得自家将军变化了好多,虽然依旧是那么平易近人,却多了些沉默。

餐厅里寂静无声,镇国公与夫人两人静坐在厅里思绪万千。

“父亲,母亲。”颜逸进来就看到二老神情恍惚的样子。

闻得声音,颜应卿与夫人瞬间惊喜起身迎了上来。

“逸儿回来了,饿了吧。”镇国公夫人握着他的手拉着他坐在餐桌前。又急忙吩咐服侍的丫鬟:“赶快去上菜。”

“娘亲手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清蒸鲈鱼,呆会儿你多吃点。”

“好。”

镇国公给他倒了一杯酒。“太皇送来的‘君雨兰’,咱爷俩喝点。”

颜逸接过,他从前最爱喝的便是这‘君雨兰’,他不知道这酒为什么叫这名字。

他少时在宫中做伴读,上官钰几个皇子曾经拿这酒逗他,告诉他这是好喝的琼浆玉液,他小小年纪不懂分辨,一杯酒下肚直接睡了个天昏地暗。

后来,上官钰经常带这酒给他喝,他便喜欢上了这酒,再后来直到有一次回府镇国公打了他,他才知道原来这酒是太上皇私藏,每年宫中也就五六十坛而已。

宫中每年最大的宫宴,太上皇会格外嘚瑟出几坛赐予众臣几杯饮藏,有时少了,太上皇会在宫宴时以其他的酒替代,把它藏私起来,连几个儿子都不肯给尝。

而后被镇国公打后,他才知一直是上官钰偷的圣上的佳酿。

从那以后,他就很少能喝到它了,一直到他成亲,圣上让大福公公送来一坛给他做贺礼。

再后来一直在漠北守疆,行军打仗,再无遇此酒。边关的酒很烈,一口下去能辣的喉咙都痛,又粗,带着边关风情的野劲。

他想,太皇这次真的很大方,竟舍得送他珍藏的佳酿给他,可他没想到的事还在后边。

只听镇国公轻声喟叹:“太皇这次手阔绰的很,给你送来了十坛子‘君雨兰’。”

他执杯的手一顿,眉眼霎时染上笑意。

镇国公看着他,心里一酸。纵使再心疼他,有些话他还是不得不说。

他筹措着问:“圣上今日下的旨意……”

“父亲,母亲做主就好。”

“那圣上可有与你说,叶大人的千金她是……无盐女?”

他突然觉得这酒辣的难以下咽,呛的他胸腔火辣辣的疼,忍不住咳得脸红头晕的。

“逸儿……”镇国公夫人心疼的惊呼。

“无事,母亲。”

无盐女吗?既然是父亲母亲都相中的,他受之坦然。

“你若无心此事,那我便去求圣上收回圣旨,圣上还未下旨叶家。”

镇国公真的不想再委屈儿子了,看的他心疼不已。

可镇国公夫人坚决反对:“老爷不可!”

“不可什么不可,这圣旨你就不该求来!”

“可是京中的传闻你又不是不知!逸儿他……”

“他们说他们的,逸儿的事情轮的到他们指点。”

老两口说着说着就要吵起来的架势。

颜逸拎着酒起身离开了餐厅。

“逸儿……”镇国公夫人看他起身离开的背影独自懊悔着,她起身想追去,镇国公却紧紧拉住她,也懊恼的叹息。

夏日的夜晚,繁星满天,有树遮阴,便也称的上凉风习习。

他坐在屋檐上望着西北,他突然想念起西北那些与他一起并肩作战的将士们了,想念西北漫天飞舞的风沙,想念西北那粗糙刮喉火辣辣的酒。

这才几日,他竟觉得自己是如此思念西北的一切,好像西北才是他的家。

上官钰一早醒来,小李公公便慌忙进来侍候。待上官钰更衣洗漱好,小李公公从怀里掏出来一本折子,小心翼翼奉上。

“皇上,颜将军一早差人呈上来的折子。”

“颜逸?”上官钰很是惊奇,他递折子有什么事?他好奇着打开,一目十行,随后怒气冲冲扔到一旁桌子上,“给他回话,朕不批!”

气死他了。

他上的折子竟然是请辞回西北。

太上皇天天念叨让他给颜逸多放几天假,他这还没刚回来一天呢就要回西北,那他批了,他还有清静吗?还不得被镇国公与太上皇唠叨死,说什么也不能批!

说上官钰不担心边关也不是不可能的,但是有沈傅恒在那坐镇他还是稍稍可安心的,就让沈傅恒在那多呆几日吧。

“小李子,你赶紧把朕昨晚拟好的旨意送去叶府。还有,再去传达朕的旨意给颜逸,让他好好在京呆着,没朕旨意哪也不准去,让他没事多去叶大人府上走动走动。”

真是操碎了心。

叶景明刚吃完早饭,正要去上早朝,小李公公便带着一队人马涌入了叶府。

“圣旨到——鸿胪寺卿叶景明接旨。”

叶景明慌了一批。叶琬瑶拿了面纱戴上,一众人心思揣揣地赶紧摆案焚香,净手跪下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兹闻四品鸿胪寺卿叶景明之女叶琬瑶,芳兰竟体,秀外慧中,温良敦厚。朕躬闻之甚悦。今镇国公颜应卿之子护国将军颜逸丰神俊朗,德才兼备,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叶琬瑶待字闺中,与护国将军颜逸堪称天作之合,特许与护国将军颜逸为妻,择良辰完婚。

钦此!”

叶景明带着一家老小似是挨了个晴天霹雳,圣旨都布完了他还没回过神来。

“叶大人,叶大人!”小李公公高声喊到。

“啊,李公公!”

叶景明被惊醒,慌慌张张不知所措。

小李公公提醒他:“快快接旨啊。”

“哦哦,微臣接旨,谢主隆恩!”叶景明跪谢圣恩,接了旨慌忙请小李公公上厅去喝茶。

小李公公忙忙摆手,“咱家还有别的事,就先行告辞了。”

叶景明身后的管家赶紧拿了袖中备着的荷包谢了他。

叶琬瑶与宋颖雪都还懵懵的呢,刚才说的什么,赐婚?把她赐给谁了?

宋颖雪挽着她胳膊恍惚的问:“刚才那公公说的什么?我没听错吧,给你赐婚!!”

叶琬瑶也恍惚着回答:“好像没听错………”

“啊,把你赐给谁了?”

“镇国公的公子,护国将军颜逸。”叶景明稀里糊涂地搁一旁接道。

这事怎么一点征兆都没有,月余前他还心惊胆战的想着怎么帮女儿寻个人家许了呢。

这镇国公的公子他不仅仅是略有耳闻了,他大黎国的战神他怎会不知晓呢,至于坊间的传闻他来京月余也略知一二。

他本就有意想把小女儿许给镇国公府的公子,可奈何就怕镇国公府的门第瞧不上自家这门第。早前还在想能不能托哪个同僚去镇国公府探探路,若是不嫌弃他愿意把女儿许配给颜将军为妻。

哪料这圣旨来的让人措手不及,却也让人欣喜不已。

宋颖雪惊呼:“那个煞神!!”

“小雪,放肆!”叶景明轻呵。

宋颖雪赶紧捂上嘴巴,小心翼翼瞅了叶景明一眼。

叶景明没再说她。

大黎的战神颜逸对黎民百姓来说可是家喻户晓,但是对于他这个人的细节,他们也是来京后才知道一些。

坊间的传闻也听了不少,无怪乎是血战沙场,身上煞气重,容易将身上的煞气过入到身榻之人身上。

可这样的人正是叶景明需要为女儿寻的。

他看向自己的女儿,和蔼的说:“瑶瑶,你听爹说,与镇国公府的这门亲事是爹求之不得的,它不仅能解决我们现在的困境,同时,也是你不得错过的,所以我们要抓住机会。”

叶琬瑶明白自家阿爹意思,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些话就算他们自己不在意,人命当前,还是有人愿意去相信的,不说她现在是无盐女,无人问津,只怕等到那些风声传来,她更是无人问津,让阿爹阿娘操心不已。

世人讲究八字合合,有如此天作巧合的姻缘,她明白自家爹爹的苦心。

只是可惜了,与他无缘了。

小李公公奉旨去了镇国公府传口谕。颜逸听了眉头直皱眉,凤眸里晦暗不明。

小李公公回了宫回话,上官钰又让小李公公去吩咐手下的小徒弟传话去六王府与七王府,让他们多找些时间带着颜逸出门多活动活动,能办的聚会都安排上,众家公子小姐积极参与,但是一定得邀请上颜逸与叶琬瑶。

起先,几家公子小姐举行的夏日诗会,赏花大会什么的,一直没邀来颜逸,还都哀声怨道,不明所以,为什么非得邀请他,六王爷上官术与七王爷上官璟懒得理会众人的抱怨。

倒是叶琬瑶与宋颖雪欢欢喜喜的参加了几位小姐的生日宴会,又相交了几个知心好友。

“他为什么不去参加?”上官钰听上官术与上官璟两位皇弟的抱怨,吃惊的问道。

“臣弟也不知道啊!”上官璟也不知所以。

“想是成英离家太久,淡漠了这些吧。”上官术心有所悟。

“小李子,成英有去叶大人府上走动吗?”

“奴才前些日子问叶大人,叶大人说颜逸将军没有到府上,倒是镇国公夫人派人给叶小姐送了些礼物,又让本房二老爷家的侄媳约了叶小姐逛街。”

上官钰傻眼的说:“感情成英回来这月余都呆在府里念经呢!”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所答。

“去,传朕口谕,让成英下午去叶府拜访!”

他是驴子吗?非得赶一步走一步。

听闻颜逸到访,叶景明有点吃惊不已。赶紧放下帮叶夫人叠的衣服,匆匆忙忙前去迎接。

颜逸站在客厅里静心等候。

叶府或许是刚来京城,从客厅的摆设瞧来,一切简单的朴素。

他的副将黄云守在他身后,目不转睛,炯炯有神的目光直望着自家将军的背影。

叶景明远远就看见了客厅里那身姿挺拔的人影。待他走近,颜逸转过身看向他。

叶景明看清他容貌,忍不住在心底惊叹:好一个丰神俊逸,眉清目朗的青年才俊啊,饶是见多了江南的清秀才俊,叶景明还是被他惊艳了一把。

心知他是武将,常年风吹日晒,必定是糙汉一个,哪知这眼前紫衣墨带,身姿挺拔,彬彬有礼,温润而泽的人竟是他耳闻中的大黎战神颜逸,着实让他惊叹连连。

“见过叶大人。”虽然他是武将正一品的官职,可他是一个晚辈,他拱手作揖先向叶景明见礼。

“颜将军客气了,快快上座。”

叶景明招呼着他。

颜逸待叶景明先坐下他才坐在另一侧。

丫鬟们侍奉了茶水。

二人虽是同朝为官,又有当今圣上的赐婚,板上钉钉的姻亲,一开始两人寥寥互通有无,朝堂事儿不可随意在外讨论,一时间连空气都尴尬的冷清。

随着对他越看越满意,对这板上钉钉的姻亲也越来越满意,叶景明还是耐不住自己老父亲的心情开始对他嘘寒问暖。

颜逸一一作答。

聊了不知多久,屋子里开始有些闷热,即使使了少许的冰块也挡不住袭来的热潮,外边的天变得有些阴暗。

怕是要下雨了。”叶景明望了望门外。

外边天色也不早了,颜逸打算告辞。

叶景明留他用了晚饭再回去,颜逸再三推迟,叶景明便只好作罢,送他出府。

两人慢慢走在出府的路上,叶景明还在叮嘱他天气变化快,呆会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等等,还叫人拿了两把伞给他的副将。

黄云觉得自家将军简直就是又多了一位操心的老父亲,可确实也是多了位操心的老父亲,一位准岳丈,自家将军就是人家半个儿。

两人还没行到大门前便被从门口传来的欢声笑语吸引了目光。

四个丫头用着姑苏话吵闹的说着什么,一起相伴而来。

颜逸从没觉得有人说话的声音能那么好听,吴侬软语,清脆娇俏,他有些被吸引着驻足望着她们。

“瑶瑶!”叶景明怕女儿失了姿态,沉声喝道。

叶琬瑶她们一惊,才发现家里有客人。一个个心里慌了一批。

颜逸知道那个带着面纱,穿着藕绿色荷裙的女子便是他指婚的姑娘。

都道是江南雨多风润,小姐姑娘们各个肌肤赛雪,肤白貌美,一个个似粉雕的糯米丸子,嫩嫩软软的。

他从几人身上足以看出江南的水土有多么的养人,不似京城这般,秋冬风沙飞舞,将人吹的面黄肤粗,哪怕使了胭脂水粉,也遮掩不住那粗糙又油腻的皮肤。

她瞪大眼眼睛似是不可思议的望着他。一双亮晶晶的凤眸里充满了惊喜。

颜逸自觉没见过她,不知她的惊喜何来?

他走到她面前,隔着面纱定定的打量着她,透过面纱,依稀可见她那吹弹可破白皙的脸上那道粗糙的疤痕。

叶琬瑶也目不转睛打量着他,眉宇间气宇轩昂,凤眸神采奕奕,高挺的鼻梁,微抿着唇,俊脸柔和,一身紫衣,俊朗之极。今日他比那天多了份神采,没了凄凉与落寞,直教人移不开眼。

如此唐突的冲动,谁也没说什么。

宋颖雪带着两个丫鬟退后数步,一脸不知所云,可是不妨碍她欣赏美男子,她心里连连惊叫:这男子是何人啊,也太英俊了吧。

叶景明给她摆摆手,她完全没看见,叶景明心中汗颜,这个没眼力的丫头!

颜逸向叶景明告辞,带着黄云离开。

叶琬瑶还沉浸在他在她面前轻声说的那句自我介绍:在下颜逸。

他说他是谁?颜逸?!她惊觉醒来,转身回眸望去,只看到他转过门脚的衣摆。

细数着日子,叶琬瑶与小姐妹深思熟虑后觉得应该把宋家做生意的手腕搬出来,两人决定在京城做个小买卖。

京里有官也有商,所谓官商连襟,也就是说当官的离不了银子活动路子,言商的也离不了后边有大山做背的。

可与时俱下,自古以来,言商的不能做官,做官的名下又不可有商,所以当下人们都是做官的与言商的要么勾结一起,要么商铺则归于后宅妇人之手。

叶琬瑶与宋颖雪打算借着叶景明的风小打小闹一番,做些个与江南相关的小食点心铺面而已,每月有个小零花钱,和小姐妹们相处时也有个可以肆意撒欢的去处。

她们准备把铺子开成一个只限于女客进入的,毕竟女人爱吃点心的比较多。

琢磨着怎么开铺子,把铺子开在哪,耗思费神了许久也没想好,就连铺面也没找到。

兜兜转转的,时间一晃眼过的飞快。

颜逸回京都已两个月有余了,此时已经进入了酷暑。

颜逸被镇国公夫人每日劝说着,偶尔出门瞧瞧。

他微不可闻轻叹,究竟不知每日让他出府作甚。四年没归京,感情再好的朋友,交情也淡漠了。

他静悄悄而回,上官钰也没另行给他安排工作,为的目就是让他能有空闲去和佳人有约,可哪知这约佳人也是被赶鸭子上架的。

他乖乖听话带着黄云去街上乱逛,去茶楼喝茶,望着远处的街景,偶尔一坐便是一天。

遇到了熟人便相互寒暄几句,多的时间便是无聊的坐在那与黄云有一杯没一杯的喝茶。

他挺想喝酒的,但他又怕一身酒味回府又会惹的母亲伤心难过,饶是心中郁郁不得,他仍是极力克制着自己。

又一日镇国公夫人给了黄云两张银票,让他劝着颜逸出去闲逛。

被委以重任的黄云耿直的回到颜逸房间,将银票交给正在研究兵法的将军。

颜逸睃睨着他,眼神无声胜有声:哪来的?干什么用?

黄云闷闷的道:“老夫人给的,让将军您出府喝茶,闲逛,顺便……顺便约约叶小姐。”

颜逸将银票收进怀里,默不作声,继续研究兵法。

到了下午凉快些才出门上街,买了些糕点。

“你要随我去叶府吗?”

颜逸淡着声音问。

黄云呆了呆,好似被定了神,将军说的什么,他听不甚清楚。

貌似在问他跟着去叶府吗?将军这可是第一次主动去叶府吧,自己要不要跟着去呢?

就在他内心戏唱的多的不能再多时,颜逸拎着糕点已经先转身抬腿走了。

黄云愣愣跟上他。

到了叶府,叶景明不在,他出门访客去了。

叶夫人正给下了学堂的儿子做食物。在江南闲来无事时叶夫人便经常下厨给家人做饭,偶尔叶琬瑶也会随在厨房帮忙,做些爱吃的小食。

突然听说颜逸来了,她慌忙洗干净手,带着锦儿先出了厨房,宋颖雪接了她的活继续蹲在厨房跟着叶夫人做吃食,坚决不做好吃懒做的姑娘。

颜逸等在小花园,花草繁茂,一些小虫子在草间飞来飞去,还有‘嗡嗡嗡’一个劲往他衣服上飞腾的蚊子。

叶琬瑶过来时就只瞧见他立在那纹丝不动,对周围的吵杂不厌其烦。

“将军,怎站在这儿?”

她站在他面前不远处问。

他轻抬眼眸,定定瞧她,面上发丝湿漉漉贴在额头与鬓角两旁,透过薄薄的白色面纱,他似乎看到了她脸颊泛红,隐隐绰绰。

稍稍一会他才道:“听府中人说你在厨房忙碌,这儿是厨房的必经之路,所以便在这儿等着了。”

叶琬瑶一颗芳心像暗香浮动,甜蜜的醉在其中。

她赶紧唤了他随她进客厅凉爽,吩咐锦儿去换茶,顺便又让人端些冰放到客厅。

颜逸随她进客厅,将手中的点心递给她,她落落大方接过。

颜逸道:“别让人忙碌了,我坐会就走。”

叶琬瑶微笑着说:“将军劳累了,酷暑天热,先作番歇息,阿爹呆会就回来了。”

颜逸轻颔首。

叶琬瑶心里自是欢喜不已,这般温润君子坐在这儿,她自是压制不住自己想偷偷瞧看他的心思,虽说这大厅中无旁人,情动却羞怯,未语先羞,她一个女儿家在这儿孤单陪着自是坐立难安。

母亲不便过来,父亲未归,两人虽有姻缘,念却相识甚少,互相少语。

颜逸似是瞧出她的紧张失措,她张口欲言,又闭口不谈,咬着嘴唇的煎熬模样甚是让人觉得赏心悦目,他情不自禁心中涌起一股特殊的感觉,酥酥痒痒的。

嗯?感知自己内心的波动,他压了压心绪,端起茶碗不动声色喝茶。

竟是酸梅茶,他喝的满口酸软,想吐出来又迫使自己咽了下去。

难得,不动声色的面容有些破裂,嘴角抿紧,眉头紧皱,那酸爽的感觉让他竟有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抬眸就瞧见叶琬瑶惊讶的瞪着眼看着他。

他稳了稳情绪,说了句:“第一次喝这茶,有点不习惯。”

叶琬瑶了然似的起身给他换茶,又一边说道:“在江南,消夏时,大家喜饮果子茶与花茶,这茶镇了冰,清凉爽口,又解暑,酷暑难耐,是以,为将军端来解暑,却忘了询问将军可否喜欢。”

颜逸握住她收拾的手,她惊的缩回,面巾下的脸腾的像烧了起来,燥热的不得了。

他愣了愣,然后只觉尴尬,他只顾着阻拦她,却忘了男女授受不亲,即使他们有婚约在身,刚才那一下唐突只怕是让人容易多想,有点轻薄的味道。

“呃……抱歉……”他不知该说什么,突然就感觉心烦意乱,端了那酸梅汤轻呷稳了稳心神。

那一瞬间地入手柔软嫩滑,骚动着他的心,还有一股子淡淡的香味,侵入他的嗅觉里,感觉这空气里弥漫的好像都是刚才她手上的味道,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她没发现他的情绪,低垂眉目,应了声:嗯。

他掌心有拿剑磨砺出来的茧子,她能感觉的到他掌心的灼热与那剐着她嫩嫩手面的茧子。

“别去换了,陪我说会话,我一会就走了。”

叶琬瑶点点头,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她还是有些不敢直视他,可她却能感觉到他锁在她身上的目光。

“在京城,可曾习惯?”他问。

她低眉垂眼,轻掀眼帘回道:“还可以,除了京城的天气干燥以外,也没什么不习惯的。”

他听了微不可查的点头。

一时间两人相坐无言。

颜逸伸手揉了揉眉心,想着揣在怀里的两张千两银票,路上黄云与他说的老夫人的意思请她出去逛逛。

原想着下午比较热,怕晒着了她,是以,等到傍晚他才出府,活了二十多年,可此时,他却不知道怎么邀请一个女孩子出去。

叶琬瑶偷偷抬眸瞧了他,见他不知因何事有些困顿,眉目微拢。

两人坐在厅里左等右等,却等来小厮回报没找到叶景明,与宋颖雪端来的一碟子吃食。

他不喜甜食,婉言拒绝,见天色也不早了,便起身带着黄云告辞。

回府的路上,黄云默不吭声的跟随他左右。

一路穿街过巷,天色渐晚,千姿百态的火烧云像泼了一盆水,渐渐暗淡下来,失去了耀眼的光辉。

夜幕悄然无声来临,他闲庭信步般慢走在两侧皆有府灯亮起的街道。

他突然驻足抬眸瞧着夜色,沉默不语。身旁两侧皆有来往的人群,说笑着、咒骂着走过,讨论着今天的愉快与不满,事事两难全。两旁还有三三两两的摊贩没收敛货物回家,借着灯光继续推销着自己货物,阿谀奉承。

再稍稍不远处,好似有卖馄饨的,若有似无的香气飘来,他几不可闻叹息,喊了黄云一声,两人直奔卖馄饨的小摊。

卖馄饨的老伯花白着胡子与头发,灰衫短衣,配以一条灰扑扑的裤子,脚上一双白底黑布的浅口鞋子,前头磨了毛,老人看上去年纪很大,衣衫却很干净,手脚利索。

“老人家,来两碗馄饨。”黄云高声喊道。

颜逸随意寻了处坐下。

老伯也高声回道:“两位少爷稍等一下。”就着灯光他一抬眼,模糊着觉得刚转过身去的少爷很是面熟。

老人家又仔细瞅了瞅径直落座那少爷的侧脸,有些不确定的道:“少爷瞧着可是颜将军?”

颜逸转过脸,对上老者,点头,莞尔一笑:“老伯,是我。”

黄云坐在他对面惊了奇了,笑比清河的将军此刻竟然莞尔笑的那么温雅。

老人家‘哎呀呀’惊呼着,手里连连推着锅里的馄饨,又似乎很惊喜自己竟然在这遇到了他们的将军。

与他扯着嗓子,高兴的呵呵笑说:“真没想到,今儿竟然遇到了将军。”

颜逸说:“老伯,身体健朗,这馄饨摊的生意如火如荼呢。”

老伯笑着回他:“将军不知,我这把老骨头做啥啥不行,唯有这门做馄饨的手艺一直受人青睐,折腾两个铜板儿给儿子娶媳妇用还是能帮上忙的。”

颜逸点点头,不再言语。

不多时,老伯将两人的馄饨端了过来,两个大碗满满的一碗馄饨。

颜逸心中了然,没说什么,拉过碗用勺子舀了一只馄饨吹了两下送入口中。入口浓香,猪肉馅的馄饨,还有三鲜馅的,竟是给做了两种口味的!

颜逸吃的口齿生香,细嚼慢咽。

对面的黄云呼噜噜吃的甚快,好似不怕烫一样,一口接一口,还他的一碗已经见底了。

颜逸还有小半碗没吃完,黄云见搁着可惜了,再三确定将军不吃了,他端过来倒进自己碗里又大口大口吃的津津有味。

在西北时,有时食物不足,一群粗莽大汉经常饥肠辘辘,从尔养成了只要有吃的从来不浪费。

“可能吃饱?让老伯再煮一份。”

“不用了将军,已经饱了,我们快些回府吧,不然老夫人又着急了。”

说着他把银两放在桌上,呦呵着煮馄饨的老伯:“老人家,银子我给您放桌上了,快快来收去。”

老伯还想着煮完这一碗,趁没客人与将军唠唠嗑呢,没成想还没来得及煮好馄饨他们就已经吃完要离开了。

他急急道:“将军快把银钱拿走,今儿见着将军老头子我啊高兴,能为将军煮碗馄饨,再是高兴不过了。”

他慌慌张张将锅里的馄饨捞出来,端给客人,一边急忙而来,一边用肩上的巾布擦去手上馄饨汤。

老头儿拿了桌上的银子往他手中塞去。

颜逸错过他,推拒他的手。“老伯,不可,颜逸今天吃的馄饨也甚是高兴,这银子切不可收回。”

两人推推拒拒,最后老伯还是没能呦过他们。因为颜逸使了暗度陈仓,他前边接了银子,后边黄云转首又给他放了二两银子在灶上。

等他转身再急忙忙去拿之时,颜逸他们早就转身离开了。

老伯握着银子一直目送他走远,心底感叹。

炎夏时节最令人难耐,燥热起来让人心情不愉快,浑身无力,遇到消夏盛地,却又让人美好的昏昏欲睡。

颜逸坐在后院里树下看着哈欠连天的六王爷与七王爷。

上官璟与上官术苦求着邀请他跟着他们出去与大家一起聚聚,联络络感情。

甚至威胁他说,上官钰发了话,他若再不理他们,他便要三王爷与四王爷也来缠他了。

颜逸想了想,为了生活安逸,不受其扰,他不再拒绝,随着他们俩一起去见见京城里的那些官家贵少。

一行人相约在吏部侍郎家,一众公子哥儿坐在后院的草地上吟诗作对,煮茶讨论古今,还玩起了姑娘们爱玩的击鼓传花的游戏。

就以花作题,传到谁手里答不上来就要答应大家一个要求,他们本想着能让颜逸输呢,好一起起哄让他表演一段剑法,都道他剑法武功了得,真正亲眼目睹的却没几人。

一众人费尽心思,绞尽脑汁,哪知传来传去,颜逸每题都轻飘飘过去了。

到了最后,上官璟直接了当的说:“好了好了,咱们也别瞎折腾了,咱们根本掰不倒成英,他不仅武学造诣高,就连文学也令人惊艳发指。”

说完他又转首看向风轻云淡的颜逸问:“成英,大伙想看看你的剑术,能不能赏个脸。”

颜逸坐在地上纹丝不动,他漠漠睨着上官璟。

上官璟被他冷漠的眼神挖的讪讪干笑。

正当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怎么救场时,不远处入门地方传来一阵姑娘们的欢声笑语。

一群姑娘笑语晏晏,绰约多姿,婀娜多姿,款款相携而来。

大黎民风虽开放,但也并非是男女无媒便能独处一室的,像这种一群人有人相伴便可男女相处,因为这样不会给人诟病诋毁自己的机会。

有几位俏皮可爱的姑娘,甚至先别人一步跑到一众公子哥坐的草地四五步的距离。

“小女子苏晓晓拜见各位公子,今儿聚会,我们听闻颜将军要为大家舞剑,不知可有机会,一道与大伙瞻仰一下将军的风采?”

一个淡眉、杏眼圆圆的姑娘扬着清脆的声音问道。

颜逸抬首斜睨而去,对面姑娘一头摇摇晃晃琳琅触目的朱钗、步摇,珠翠满头,只觉有点晃眼。身穿鹅黄轻丝绣小碎菊抹胸衣裙,身后一条飘逸地披肩,活像个暴发户。

叶琬瑶与宋颖雪站在她们中间,两人貌似很激动,又不颜于表,只双眼闪闪发亮,好似在期盼看他舞剑。

没由来的,他突然问道:“你也想看?”

众人随着他的目光,看到艳丽群中的那抹素淡。

早有耳闻,颜将军与鸿胪寺卿叶大人之女已被圣上指有婚约。

众人对外来官员子女没有多大关注,要不是有这道赐婚和叶家无盐女的称谓估计也没谁会注意到她们。

新来官员人脉不丰,没有人一上来不了解便把人拉入自己阵营的,

更何况,大黎百业兴盛,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几位皇子之间也没有那些为争皇位,勾心斗角,争强好胜,杀兄弑弟龌龊的事,盛世华城,欣欣向荣,繁华胜地。

其实说实在的,也是上官钰动手快,叶家上京还未一个月呢,就把人许配出去了,搞的各家府上根本没来的及去注意这事。

有人感觉自己挺同情颜逸的,明明是人中龙凤,却命犯孤寡,若不是因为这,他一京城地地道道地贵族哪能沦落到最后被一外来户攀了,隔这儿早就被京城各家争做乘龙快婿了。

有人私下猜测,说是京城各府上与颜将军适配婚事的姑娘,已没有人家再愿意将女儿嫁与镇国公府了,当今圣上才迫不及待把一个对京城还没摸清的外来户许配给他,这份对镇国公府的在乎,在外人眼中看来有点敷衍。

外来户,且还是无盐女。

可他们哪知,正是因为上官钰对这位大将军的在乎,因他护国佑民,把大黎西北最重要的地方护的无一丝裂缝,他用他的兵把西北铸成一道铜墙铁壁,他的终身大事才会被皇家惦念着,才会让大家为了他费尽心思。

有人会说,八方将军,为什么皇上却独独对他如此用心?

撇去他们少年时的情谊与镇国公府牵扯的姻亲关系不说,八方将军没有哪一个像他似的命犯孤寡,别人都儿孙满堂,子孙繁盛,就他一个西北部的将军孤家寡人一个,凄凄惨惨,连个嘘寒问暖的人都没有。

战场上刀剑无眼,生死存亡一瞬间。古人讲究,人生三不孝,无后为大。

倚着老皇帝与镇国公的情谊,二老相求,是以,这帝王不得不对他多上心思。

若不是偶然间听到刘项平说到姑苏府丞之女有这命格,也不会破例将没考核的叶景明调来京城。

当时上官钰只闻叶家有女容貌姣好,蕙质兰心,哪里料到来这京城的却是这让人退避三尺的无盐女,一心想着这姑娘与刘项平说的不是同一个人,莫不是嫁出去的那个才是刘项平见到的。

好在这命格是上官钰确定需要的,只是不与外人知,所以熙熙攘攘,繁华胜地,满地都是贵人的京城也没几人知道其中的曲折。

而今他目光灼灼盯着她问她想不想看他舞剑。

众人心思也跟着百转千回一番。

叶琬瑶本想拒绝,她只想看他为她一个人舞剑,可身边的猪队友宋颖雪拉着她衣袖儿频频示意。

她也只好点了点头。

她好像看到他笑了,眉目舒展,眉眼好似有星辰闪耀,吸引着她的目光。

颜逸站在一处空旷之地,当众抽出腰间软剑,惊的众人一喝。

问风拂柳般轻飘飘起势,后如游龙戏水,劈荆斩浪,身影拂拂,游龙冲天,气势磅礴,周围被剑气扫到的繁花树叶飘飘扬扬随着剑风飞舞,刹是填睛问彩,手中剑花挽的让人目不暇接,惊叹连连。

立在不远处的小姐们激动的抱成一团,满目桃花,心里哀嚎不已,如此郎君怎就错过了呢!

叶琬瑶目不转睛欣赏他的风姿,嘴角是淡淡忍不住的笑意,满目的柔情,真好,这个男人是她的!

一席剑舞毕,他走到她面前,问道:“可否与我出去走走?”

他原来不知她也来了,只道是只有这些贵公子哥聚会呢,没成想还有这么一群姑娘家。

他不善于在女人面前表现自己,此次也是为了应她。

叶琬瑶迷迷糊糊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着他出府的。

他带着她走上一间茶楼。

宋颖雪带着木桃与锦儿去街上逛了。

黄云在楼下看人唱曲,唱曲的是父女俩,一老一少。

老人花白着头发,一把黑白相间的山羊胡子抖抖索索,瘦骨嶙峋的样子,一身洗的掉色成白不白,蓝不蓝的衣服,倒也干净。

怀抱二胡,摇头晃脑,咿咿呀呀拉着调儿。

小姑娘大概十三四岁的年纪,两个丸子头用淡粉色的旧布条扎着,小脸有点儿黑,却又透着健康的红,大眼有神,小嘴唱着曲,声线稚嫩,却也唱的让人听起来挺顺耳。

旧粉色的斜襟褂,本是黑色的裤子,或许穿的太久也变的不是那么鲜艳。

站在外边唱了许久,大人小孩都热的汗湿衣襟,脸颊通红。

黄云朝楼里喊了声小二,唤他端来两杯水给那父女二人。

两人接了水连连道谢。

黄云又给了他们二两银子,转身回茶楼了,身后是他们感激涕零的祝福声。

楼上颜逸与叶琬瑶各自端了茶润口。

他瞧看她一眼道:“前几日好像看到你与宋姑娘在寻铺面,可有寻到?”

叶琬瑶应道:“还没,我想与颖雪在京城开一间铺子,专门卖我们江南那边的点心吃食。京城这边的点心我觉得太腻了,没有江南那边的清爽感,而且这边的糕点也很单一,江南那边却百变各样。”

听她如是说,想来两人在姑苏也是有过开铺子的经验。

他问道:“你们想要多大的铺子?有什么要求吗?”

叶琬瑶摇头:“没有,多大都行,但是不是做客栈饭馆一类的,也不必太大了,有足够的后厨做东西,放置用具与材料就行,点心做出来都是卖出去不需要就地用之的,不像客栈需置桌椅。”

“我与颖雪二人在这也算是白手起家,虽在姑苏有开铺子的经验,但当时前期还是请了颖雪的哥哥给我们帮了很大的忙,而这次我们是自己从头开起,且做的与姑苏的铺子不同,所以我们前期并不打算折腾太大,先适应适应。”

“祥和街那边有一间铺子,我觉得很合适,客源量丰富,而且那边离最具有代表性的几个大商铺挺近的,不同商品铺子,不具有影响,相反更能帮你带来客流量。”

他说的缓缓,声音轻柔,低沉具有磁性。

没听他说过这么长的一段话,以至于叶琬瑶都要觉得自己听他说话都要醉了。

恨不得拧自己一把,叶琬瑶觉得自己实在是欢喜的恨不得转圈圈。

好歹还知道冷静。

“啊,那将军可否告知我地址,我待会儿等颖雪过来一起去瞧瞧。”

“我让黄云去找她们,我与你们一道去。”

他曲指敲了敲桌子,对着敞开的门外喊道:“黄云。”

黄云听完曲就上来了,一直在外边楼道处候着,听得喊声便不急不躁的过来了。

你下去将宋姑娘她们找来,我们去看铺子。”

黄云听令转身离开。

看铺子?老夫人前几天给将军的祥和街上的那个铺子吗?

也不知老夫人打哪知道的消息,听说两姑娘在找铺子,于是就把祥和街的一个铺面收拾出来给自家将军了,还说那是自家将军的未婚妻,他有责任帮她解决问题。

他以为就他家将军那冷漠的性子,这铺子得过几天才能捣腾出去呢,没想到今儿就能撒出手去。

黄云去找人了,茶楼里两人安静了会。

两人独处,气氛微妙,好似黄云一离开把刚才相处融洽的气氛也给带走了。

本就因成亲而回,指婚圣旨早就放在府里凉透了,没了那些刚开始的扭扭捏捏,这会儿私底下两府的长辈们已经在暗搓搓的开始准备婚事所需。

“过些日子父亲可能会去贵府上与叶大人相商婚期,然后聘礼也会随着一起,礼单已经拟好了,不知江南的聘礼有何讲究,如果哪里不合意,镇国公府这边会整改。”

这话题转的太快,她一时半会都没转过神来。

她有些意外。闻言,心里如擂鼓在敲,莫名的有些激动,或许真是因对他许了倾心,听闻他如此说来,竟有种恨嫁的感觉,她很想说:管它什么礼不礼的呢,只要将军愿意娶我,那些都是身外之物!

“将军,你可喜我?”她目光定定凝视着他。

她也不知自己怎会问出这么个问题,两人本就是囫囵吞枣般被指了婚,连深入的了解都没有。

而她对他起码还有在京城听来的闲言碎语,抽丝剥茧的了解一点。

更甚有他那张让人为之疯狂的俊颜,显赫的身世,说到哪一点都是她占了便宜。

可他对她却是一概不知,他只知她以前生活在姑苏,甚至连她被称作无盐的容貌都不曾见过一面。

他只是凭着一张圣旨,赶鸭子上架般被迫着去了解一点点。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自信,竟会问出这种话。

“或许我情薄,但我会努力。”他声音淡淡。

叶琬瑶会心一笑,心里微微苦涩,也微微甜蜜,他说他会努力,如此甚好,她不能要求他太多,感情过多的失意,心或许已冷却,但她也会努力,努力去温暖他的心。

两人在茶楼慢慢等着,也努力进一步的去了解。

他问她想不想念江南。

她说想念了,想念江南的烟雨,江南的荷塘,江南的月色,还有姐姐。

他见她如此陶醉在江南的生活中,也不知怎的竟然脱口而出:“改以时日,我带你回趟江南看看可好?”

她惊怔着望着他,他回以她灼灼的目光。

想说的已经说出口了,事已成实,粥已开熬,他说他会努力,他便会倾心给她最好的,不想再有任何遗憾与辜负。

她眼角眉梢渐渐泛起笑意,掺着对他浓浓的爱意。“好,将军许诺给了我,可别食言。”

他轻轻颔首,斩钉截铁说:“不会的。”

外面的风轻轻透过窗户吹进来,好似也将两颗本是分离的心渐渐笼络在一起,彼此静坐看窗外繁华。

不多时,黄云将宋颖雪三人找来了。

宋颖雪过来时还有点气哼哼的不愤,嘴里也嚷嚷着,下次再遇见他肯定还要跟他打,小姑娘口气不小,说要打的对方哭爹喊娘。

黄云站在她身后提醒道:“那是六王爷。”

“王爷就了不起,就能欺负人啊。”

黄云讪讪闭嘴。

颜逸在两人面上一扫,缄口不语。

与六王爷发生了不快吗?小丫头挺厉害的,刚刚才在吏部侍郎府有过一面之缘,不至于现在就当面碰撞起来了吧。

他若有所思。上官术不是随意就找人发难的人,一点小事也不至于为难一个姑娘家,这都让人姑娘发怒了。

祥和街离这儿没有多远,几人悠哉悠哉一路玩一路往回返,不多时便到了祥和街。

这条街上要比刚才吏部侍郎府外那条街看上去更显得上档次一些,瞧这来往行人,衣着首饰上一瞧,便知这满地是贵人。

叶琬瑶一直都知道颜逸自身条件在京城百般好,只因碍于传言的命格,无缘这些贵女而已。赶巧的,自己碰了狗屎运,便宜了自己这江南来的小门小户……

可现在眼角余光看着街上那些含羞带怯频频向他瞧来的目光,她心里滴溜溜的酸,恨不得把这个男人揣在袖兜里捂紧了,不让别人瞧见他的好。

她也知道,他的优秀,他的风华,也让许多女子心甘情愿,愿意为他红袖添香。

或许只是因被家人逼迫着,还有那所谓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苦苦挣扎着不去自私,而那高门大户里还有更多的讲究,正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福祸相依,在强强联手的利益面前,感情真的很薄弱。

摒弃古人所言的门当户对那要求,镇国公府根本不缺儿媳妇。

意料之中的,叶琬瑶很满意店铺的位置,大小合适。

店铺分上下两层,上层可居住,也可收拾一下做贵宾接待室,可以在上边喝茶品尝美食。颜逸带着她们上下看了一遍,叶琬瑶与宋颖雪两人满意的喜不自禁。

“瑶瑶,我觉得将军刚才说的提议不错,二楼我们就做贵宾室,偶尔咱们也承担一下接待客人,喝茶聊天,姑娘们说话也有个去处。”

叶琬瑶笑说:“嗯,将军主意不错。”

她望过去,正好看到他望着窗外的侧颜。

似有所感应,他转身回瞧,她正要伸手拍打身边取笑她的宋颖雪,被他瞧个正着,她急急收回手,脸红如霞。

宋颖雪幌到一边偷笑,她刚才说:你这天上掉下的夫君真不错!

他瞧着她们的小动作,心情不错,眉眼带笑,“外面变天了,我先送你们回去吧,改天写好契约我去送给你。”

他声音轻快,听得出来他心情不错。

叶琬瑶点头。

上官术与上官璟觉得今天的任务完成的不错,在颜逸几人离开后就带着众公子出门聚餐,犒劳大家。

要不是今天因为一支发簪,他也不会跟个姑娘家交起嘴来,最后还将她激的动起手来,说起来,那姑娘真是刺挠的像个小毛毛虫。

想想也挺让人无语的,也不知自己怎么地突然对个姑娘心胸狭窄起来了,不过想想今天任务完成,他还是带着笑与上官钰回禀了下今天的事。

听得上官钰舒了口气,还好还好,事情总算有点进展了,没一直停在原地不动就好,多多少少总是令人欣慰的。

如此上官术与上官璟也算捉住了颜逸的软肋,时不时般出来三王爷与四王爷威胁。

有他们两个在周围窜动就足以让颜逸感到生活不易了,为了帮上官钰分担任务,再来两个他可连一点私人空间也没有了,索性坦然自若面对,与上官术他们一众皇亲国戚,贵公子,一起风雅,偶尔酒楼一约,茶馆一叙。

为了他们大黎战神的婚事,他们上官家兄弟几个真的是废寝忘食了,有时就连二王爷傍晚下了工也会约他出来走走,为他换换心情。

上官钰对上官术与上官璟委以重任的任务,近期进行的顺利了许多

每当他们俩到镇国公府来找颜逸出门时总要带着上官钰的贴身玉佩,带着上官钰不容置喙的口谕。

只是他出席的都是一帮贵公子少爷的宴会,带有女眷的他一概拒绝。

上次遇着一众女眷,他虽然面不改色,坦然自若,但心里还是有着抗拒,若不是叶琬瑶在,他想他早早就会带着黄云离开。

这几日出门,无缘无故经常在街上遇到前来搭讪的人,有跟着兄长的姑娘,也有三五成群的姑娘。

他无心攀谈,淡淡一个眼神回应便带着黄云匆匆离开。

是以,这几日又蹲在府里习武练剑,研究兵法,偶尔练字,温故知新。

这日上官术他们又带着玉佩与口谕来了,奉圣上的指令带着颜逸去城外的避暑山庄游玩,让他好好放松一下心情。

颜逸早起刚舞完剑,满头大汗,衣衫尽湿,薄薄的衣衫贴着精壮的身躯。

上官璟在一旁时不时瞥他一眼,小声嘀咕:“成英这身骨明明看着那么精瘦,却没想到身材竟如此之好,真是应了别人说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颜逸斜瞅着他,凉凉道:“隽王爷这是羡慕了?”

接了口谕他又凉凉问他俩:“你们就不热?”

“成英,你如果勤快点,我们还能跟着受这罪!”上官璟气急败坏指着他控诉。

为了给他娶媳妇,可累死他们上官一家了。

“你们回去跟皇上说,不必如此。”他既然答应了好好在京,与叶琬瑶好好相处,没必要对他赶鸭子上架。

“皇上这不是想让你们多熟悉熟悉嘛。”

颜逸拎着剑回房,拿着衣服去了后院小温泉沐浴。

这小温泉是意外从地下发现的,以前没开采之前一直从地下淙淙的冒水,地上泉眼小,又在草木丛中难得发现,只知那里一年四季积水,草木茂盛。

后来经过专人勘察,发现了这个泉眼,找人开采了它,竟发现是个温泉泉眼。再后来,镇国公令人在这修建了一个浴室,供家里人在这沐浴。

上官术与上官璟在不远处的大树下乘凉等待。

上官璟瞧着头顶的大树感叹:“其实我觉得呆在镇国公府挺好的。”

瞧瞧,瞧瞧。这镇国公府的后院满是大树,银杏,拂柳,梧桐,一阵风刮来,甚是凉爽,哪里还需要去避暑山庄啊。

颜逸拎着换洗的衣物出来。他今日穿了件天蓝色窄袖的衣袍,披着半湿不干的头发,远处有丫鬟急忙过来接他手上的衣服。他将手中的衣服交给丫鬟,拿着浴巾揉搓着头发。

“今天父亲应该是去找叶大人商量婚事去了。”他的意思是这婚事已成事实,他只想顺其自然,成亲以后他也会好好待她,不论她容貌丑陋与否。

这两天皇上指婚的事已经被公开传出,整个京城哪个不知他颜逸将要迎娶鸿胪寺卿的千金。

“那就去这一次呗,反正在家也是闲着,多跟叶小姐相处相处呗。”

他明白他们整天为他处心积虑所做的事情,无非就是想让他放开心思,重整心情,以一种新的心态去接受另一件事情。

“我明白你们的用心良苦,但有些事情根本是不能以另一件事情代替忘却的。”他放下布巾,淡淡的说。

他会试着慢慢接受,改变,但要做出更大的改变,他想他还无法做到。

他心里的痛只有他自己能体会,可是谁让他选了一个‘忠’字的路呢,他注定要辜负一些人,心里的愧疚也是无法弥补的。

“你们回去吧,我想自己静一静。”

上官璟不明白这才几日,这人怎么又变的对事情淡淡的,漠然不入心,想再劝他,上官术拉住他制止,兄弟二人不约而同叹息,迤迤然一道离开。

他也不知自己这几日怎么了,越到事情进展的顺利,越是心凄凄地凉,总觉得自己好似做错了什么。

心情烦躁,也不知那股作祟的古怪心理到底是因为什么产生的。

他走在街上,买了两瓶子酒,出城带着去了陵园。

胡氏与韩晴的墓相互挨着,他先给胡氏的墓碑擦净尘土,倒了杯酒放在那儿,又起身给韩晴的墓碑去擦灰尘,也给她倒了杯酒,然后他靠坐在韩晴的墓陵上望着胡氏的墓,怔怔发呆。手边清酒入喉,辛辣刺激,独饮易醉,还没多久他便醉眼迷蒙。

他醒来有一瞬间的迷茫,后知后觉自己在陵园,望了望手边的空坛,几不可闻叹息,也不知这次带的酒怎么就那么容易醉人,莫不是回京后喝的酒都掺水了??

夏季的天,瞬息万变。晌午出来时的太阳早已被乌云遮住,起了大风,他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眼看乌云盖顶,大雨将要来临,起身收了酒壶,还没来得及离去,瓢泼的大雨瞬间倒下,顿时淋个湿透。

雨水微凉,抹去脸上的雨水,拎着酒壶出了陵园。

才出陵园他便愣住,雨中叶琬瑶打着伞站在那里,裙摆与肩上早已被雨打湿。

她在这等了他一中午,远远陪着他,看着他喝酒,喝醉了歪在墓陵上睡了一中午。

她本来是准备带着颖雪跟他们一起去城外的,后来六王爷差人来告知,行程取消了。

早上阿爹下朝便跟他说镇国公要来府上与他商量他们的婚事,她想到他是因为什么原因才拒绝一起去城外的。

她跟颖雪去街上买点心准备招待镇国公夫妇,买了点心出来就看到他拎着两壶酒一身寂寥,透骨酸心,黯然伤魂地走在大街上。

她嘱咐颖雪带锦儿拎着东西先回府,她一路跟着他,目送他走进陵园。

叶琬瑶心酸的疼痛,他得是多么伤神不知才没发现她跟了他一路。

他就站在雨里静静地凝望着她。

她一步一步向他走来,雨落成花,一朵一朵在她脚边盛开,绚丽的迷了他的眼。

这一刻她想追寻她心中的想法,就那么紧紧的抱住他,分担他的喜怒哀乐。

她依着心中所想紧紧抱住他,试探着去吻他。她笨拙生涩,踮着脚尖,拥抱他,亲吻他。

他心中是透骨的凉,他迫切需要温暖,而她给了他这份温暖。

他拥紧她,挑去她的面纱,混乱着呼吸亲允她,她的香甜在这一刻让他感受到了蚀骨的渴望,想让她用温柔把他骨里的寒凉挥去。

不知过了多久,叶琬瑶揽着他的腰,突然感觉脚底失了平衡,离开地面,她惊吓的呼出声。

“别怕。”他抱着她轻声安抚。他声音有些沙哑,呼出的气息还带着淡淡的酒香。

他跃起,伸手接住用脚尖挑起的伞,带着她踏着雨花奔向不远处的一个凉亭。

两人身上都湿漉漉的。夏天衣衫轻薄,叶琬瑶局促不安的抱着自己,脸色绯红,刚才的情动让她恼怒自己,却又甘之如饴。

她悄悄将面纱覆上,湿湿凉凉的,很不舒服。

颜逸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刚才的情动让他如食了糖般,有了躁动不已的小跳跃,静如止水的心思开始有了涟漪。背着她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使劲拧去水,又用内力烘了一会也只烘了个半干。

他转身把衣服递给她。

“先把你的衣服换下来吧,我帮你拧拧水。”

叶琬瑶看着送过来的衣服,思量一番才红着脸接过,没得防备,忽然脸上一凉,面巾被他摘走,她抓着他的衣服一惊,满眼慌张。

他淡淡看了她一眼,眼底情绪复杂,背过身拧着她面巾上的水。

用伞遮挡着视线,他望着亭外渐渐转小的雨。

“你怎么跟到这来的?还一个人!就不怕遇到危险吗?”他皱着眉头,真不敢想象她一个姑娘家若是遇到什么事怎么脱身。

叶琬瑶换上他的衣服,卷着长长的袖子,轻声细语的说:“当时没想那么多,在街上买糕点看到你,看你拎着酒,好奇就跟来了。”

“那么远就走着?”他有点吃惊。

“不是,看你出城了我便在城门前叫了一辆车跟着过来的。”

她提着长长的衣摆不知所措,现在才后知后觉,自己这样未得他人允许就私自窥探别人的隐私,是多么的没家教,没礼貌,自己怎就做了令别人厌恶的事呢?

叶琬瑶白着脸,慌的不知该怎么挽救,差点急哭。

“好了吗?”

“嗯。”她闷闷应着。

颜逸转过身看着她,忽然感觉自己像多了个女儿一样。她娇小的身体穿着他大大的衣服有点像一个小女孩穿着大人的衣服。

叶琬瑶心虚,不敢抬头直视他,低头抠着衣服。“对不起,我不该私自未经你允许便跟来,窥探你。”

颜逸看着她头上发髻,两支紫色珍珠珠簪别在发髻上,简单温婉。

其实叶琬瑶也有一米六左右的身高,只是在他这个身姿挺拔一米八多的身高下还是显得矮了点。

他把她面纱递给她,拿过她的衣服拧水。“没事。”他想想又说:“以后可别一个人出来了,不安全。”

姑娘家家,哪怕无颜,身姿姣姣,免不了有歹人会起了心思,不得不提醒她安全。

“先收起来吧,天太闷热了,等到了城里再戴。”

叶琬瑶轻轻嗯了声,心里却透着丝丝甜蜜。

她脸上的疤痕并不是真的,只是宋颖雪她们俩一起想出来的。宋颖雪有个做生意走南闯北的大哥,他见的世面比她们多,经常给她们讲自己在外边的所见所闻,所以当叶景明给她们说了当今圣上对她有关注时,她就跟宋颖雪在房间里一起琢磨了。

他看着她突然想到曾经听军营里一些江南的兄弟说,江南的姑娘多是温婉可人,娇小可爱,哪怕是发起怒来也是嗔怒,恨不得让人抱在怀里好好疼爱。

他当时听他们说还觉得他们有些夸大其词了。如今见了只觉她眼波流转间自有一股温温糯糯又动心忍性模样。

他自打出生便在京城,少年在外守疆,见的多的便是京城各种嚣张跋扈,目中无人,趾高气扬的贵女,与西北整天面朝黄土,一年四季食不果腹的平民姑娘。

有些说是温柔贤惠,淑良贤得,知书达理,可私底下的那些勾心斗角,腌臜之事他听的多了,自是对她们敬而远之。

就连胡氏与韩晴也是他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与圣上指婚,他对她们都不甚了解。

常年在外行军打仗,他自知自己做不好一个丈夫的职责,可他愿意倾注自己一生的情意去爱她们,守护她们,可惜总是事与愿违。

眼前的女子,温婉可人,兰质薰心是从骨子透出来的。

他偶尔在街上看见过她几次,远远望着,没有做作捏捏,没有张扬跋扈,至情至性,让他忍不住驻足停留欣赏。

可是他心里也是痛的。

叶琬瑶被他盯着瞧的有些耳羞面赤的,她羞红着脸故意瞥开视线瞧向别处,可却又忍不住想偷偷看他。

看他轻皱眉头,眉眼凄凄1。她忽然就鬼使神差的伸手抚上他轻皱的眉头。

突如其来的暧昧举动让他才歇了的心神又活了起来,荡漾起一圈又一圈说不清、道不明的波动。

她想把他的忧愁善感都抹去。

他注视着认真的她,她指尖带着淡淡的清香,指尖似是柔弱无骨的拂柳,带着化不开的情愫。

每次见过他,她都会忍不住轻轻感叹,命运真是公平的,曾经无人问津的她竟然遇见令她心动不已的他,而且这个男人还是当今圣上给指婚的,没有圣上的旨意,他是一生一世都不能离弃她的,想想,真的是美好的不可思议。

雨势渐渐停歇。

两人在亭中静坐无言。

叶琬瑶已经饿的饥肠辘辘了。

天色也因下雨的缘故暗的有些早。

他瞧了瞧天,这雨怕是停不了,更甚是有可能还会像刚才那样滂沱而下。

“马车还在吗?”他问。

她午饭没吃肚子已经饿的响了好几次了,可是当下想温饱肚腹有些难,想了想不免觉得自己蠢透了。

叶琬瑶还在想什么时候能吃到饭啊,等回了府要让颖雪给做哪些好吃的,她很想念江南的荷花饼啊,不然就让颖雪帮忙做荷花饼好了,可是荷花哪里有?她来京城这些时日还真没瞧见哪里有荷花呢。

她想不如问问颜将军这个京城人士好了,可是转念一想,颜将军久不在京,哪里知道这些繁文琐事呢。

正想的入神她就听到他说了什么,而她却张口回道:

“荷花饼好吃点,将军知道哪里有荷花吗?”

颜逸诧异的看向她。

叶琬瑶惊呆了,自己刚刚说的什么?!这是在显摆自己是一个吃货的事实吗?!

“知道。”

“啊?”

叶琬瑶觉得自己有点反应迟钝。

“镇国公府后院有一片荷塘,此时节荷花正艳。”他声音淡淡的说给她听。

镇国公府啊,她总不能为了点吃的上门拜访吧,说出去可真是要丢死个人了,她有点失望的轻点了点头。

颜逸侧目凝视了她片刻,温言说道:“趁着雨小,我们先回去吧,天色已经不早了。”

“好。”

颜逸拿起一旁放着的伞,撑开给她。而他在她面前蹲下。

“将军?”叶琬瑶看着他宽厚的背,惊的连退两步。

“上来,我背你回去,这路泥泞不好走。”

“啊?我自己可以的。”

对对,自己可以的,虽然很想感受一下将军的背,但是做为姑娘家,不能那么没矜持。

回城的路,他背着她稳稳走着,她伏在他背上,她弯着嘴角,心里甜蜜的好似这样便能走到天荒地老的感觉。

暮色晚照,回到叶府,雨势又急了起来。

锦儿正站在门口来回踱步,面色着急。她知道小姐是尾随了颜将军而去,可是还是很担心万一有个什么意外,她该如何跟老爷夫人交代啊。

她正独自懊恼悔恨交加之时,一转身便看到颜逸护着她脚步匆匆而来。

“小姐。”锦儿惊喜的迎过去。看她一身湿个半透,忍不住责备她:“小姐怎么到这个时候才回来?这衣服都淋湿了。”说着就把叶琬瑶拉到自己伞下。

孤男寡女的共行一处,饶是他们有圣上指婚,也免不了被人瞧见拿来当话料而谈。

锦儿偷偷抬眼瞄了颜逸一眼,大大的杏眼里满是责备。颜逸一脸歉意沉默的站在一旁,锦儿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他都瞧的明白,听的清楚。

“莫得事!莫得事!”

叶琬瑶拉着她的手安抚她。

锦儿带她回到门檐下避着雨。

颜逸站在雨里撑着伞看她们回到檐下,稍微安心。

叶琬瑶转身回望,两人相视而对,只闻雨声清脆哗哗滴落的声音。

颜逸对她轻轻点头,与她告别。雨势太急,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看着他转身离去,她蓦然想起什么,对他喊道:“将军回府记得喝碗姜茶!”

雨声太大,她不确定他有没有听到,一直凝望着他的背影,只见他转回身微不可察的颔首轻许。

她嘴角微微扬起笑意,尽染眼角眉梢。

雨,不知昨夜是何时停歇的。

早晨的空气清新,凉爽,抚去昨日的闷热。

从窗外吹进的风带着雨后的自然气息与花香,肆意横行在屋里。

昨夜宋颖雪赖在叶琬瑶房里一宿,对她死缠烂打追问她跟颜将军有没有发生点什么旖旎之事。

叶琬瑶红着脸告诉她没有,没有,啥都没有。

反正熄了烛火,谁也看不到她外露的心思,心不虚,气不喘,大方的扯谎。

可惜,宋颖雪不信,要不怎么说是同穿过一条裙子的姐妹呢。她非但没信,还给她出了一堆子招数,让她快快把颜将军拿下。

她还说,没看到京城的一众贵女,虽不愿嫁他为妻,却还是舍不得他这个丰神俊朗,英俊迷人的大将军吗?哪个不在创造机会,与他来一场风花雪月啊!

别人虎视眈眈盯着,她却搁在手里不舍得下嘴。

宋颖雪还说,如果不是叶琬瑶被圣上指婚给他了,让她看见他,她非得死皮赖脸的贴他身上去,春风一度后再倒贴嫁去,谁管他煞不煞妻,放着这么好看的男人只留口水不去吃,只能远观不可亵,好遗憾。

她说的半真半假,一脸遗憾。

叶琬瑶被她的狼虎之词惊的目瞪口呆。什么飘香纱绫衣,玉肩盈盈露,好个轻浮女子,还不得把将军吓跑?

不不不,她才不要听她鬼话呢,她才不要做那轻浮女子呢!

可是嘴巴说着拒绝,心里脑海里想的全是那旖旎放浪的心思,这可如何是好?

莫不是这十八年没起的心思全都入了将军身上,好羞耻怎么办?

昨夜两人闹到很晚才休息,今早叶景明上朝都回来了,她们俩个还没起来,两人半睡半醒的躺在床上。

锦儿拎着一篮子新鲜的荷花与十来支莲子笑意盈盈推门进来。

荷花妖艳,这莲子还稍显青嫩,籽儿还不饱满。

一阵风吹过,带进满室淡雅的荷花与莲子的香味,床上的两人耸动着鼻子。

“这是什么味道,那么好闻!”宋颖雪迷迷糊糊的问。

叶琬瑶跟着也心想:什么味道?好熟悉的味道。

她冥思苦想,突然惊坐起。房间的桌上满满一篮子白色的,粉色的荷花,还有带着半截鲜枝的莲蓬。

她欣喜若狂,光着脚就跑下床,满满一篮子荷花让她爱不释手。

是将军送的吧。她心里满满的惊喜。

锦儿与木桃相伴打水回来。

“小姐起来啦。”锦儿笑问。

叶琬瑶根本收不住脸上的笑意,饶是心中已有答案,她还是拿着莲蓬小心翼翼的问:“这荷花与莲子是打哪来的?”

锦儿放下水,来帮她更衣。

“老爷下了朝拎来的,说是颜将军给的。没想到这京城也能寻到这荷花与莲子呢。”

锦儿拿着衣服帮她穿好,她还一边絮絮叨叨的:“将军还给送来了许多新鲜的水果呢。”

叶琬瑶简直要控制不住自己那揣揣躁动起来的心了,满胸腔都像是灌了蜜糖一样,甜的咕嘟咕嘟冒泡。

“锦儿,快来帮我梳妆,我们待会要做荷花饼与荷花糕吃。”

“木桃,快把颖雪唤醒,给她说咱们有荷花饼吃了。”

这边锦儿正给她梳妆,那边宋颖雪打着哈欠,迷迷糊糊走来,“哪里有荷花饼吃啊?”

“桌子上有荷花,我们自己做去。”

宋颖雪定睛瞧了瞧,惊喜扑过去,拿起荷花使劲的嗅着熟悉的味道。

“呀,真是荷花。我真是太想念荷花饼了!你打哪弄来的?”

叶琬瑶只笑不语。

锦儿偷笑着说:“颜将军送给小姐的。”

一大早起来就吃到狗粮,宋颖雪一瞬间心情不美好了。

“呜呜呜,瑶瑶你还是我好姐妹嘛,你这么弃我们的友谊而不顾这样好吗?”真是酸了酸了。

叶琬瑶笑说:“怎么没有顾我小姐妹心情呢,我这不是没告诉你谁送的嘛。”

宋颖雪气结,这小姐妹不能要了,哄了还不如不哄呢,扎心!

心情美美的收拾好,让锦儿拿了筐子去摘花瓣。叶琬瑶拿了一只莲蓬递给气嘟嘟的宋颖雪,好笑的嗔了她一眼,笑说:“送你莲子吃啊!”

宋颖雪被她哄的不情不愿的接过莲蓬,欢快的剥着吃,顺手还给叶琬瑶几颗。

忙碌了一中午,几人终于做好了心心念念不忘的美食,一个个陶醉其中先吃为敬。

叶琬瑶另外留出来了两份,才端去给阿爹阿娘品尝。

另外两份,她差了锦儿送去镇国公府,她想自己亲自去,可又怕唐突了,让别人笑话,心里反复踌躇。

宋颖雪看着来回走动不安的她,不满的嚷嚷,翻着白眼取笑她。

“你看你这胆小鬼的样,你们俩都是圣上亲自指婚的,而且婚期都定好了,谁敢说三道四,想见就去见啊,怕谁啊。

圣上都担心你们俩不敢越雷池一步,恨不得把你们俩绑了扔在一房间里。

你倒好,竟然还怕别人笑话,要是我啊,有圣上这么强大的后盾,还担心个啥,早就绑了将军行周公之礼去了!”

“唔,你这胡说八道什么呀!”叶琬瑶红着脸,急的只想捂住她叭叭、叭叭不停的嘴巴。

今儿本来就快止不住自己的腿脚了,还这么怂恿,再怂恿两句,八匹马都扯不住这腿脚了。

他们的婚期定在了农历九月二十八,阿爹说,圣上的意思是如果到时候条件允许,他会给颜逸批个特假,让他们二人能一起过个新年。

叶琬瑶嗔怒,剜了她一眼。

人家都心慌的火急火燎的,她还在这说风凉话,真不该给这臭丫头好吃的!

剩下最后一盘子荷花饼全入了宋颖雪肚腹,一点也没给她留,叶琬瑶都要气的恨不得掐死她了。

宋颖雪擦干净嘴巴,笑眯眯的逗她。“别气了,乖啊。”

叶琬瑶生着闷气转脸不理她。

“要不——晚上我带你飞到镇国公府去找他,让他再给你摘点,我们明儿再做?”

“再做还不是都喂了你!”

宋颖雪捂着嘴巴笑。

“以后,嫁去将军府,还缺你的!”

“不缺我的,也没今日得我欢喜。”说完,叶琬瑶躺在床上,不理宋颖雪那个吃货了。

宋颖雪不罢休,追到床上就开始挠她。

“一早就给我发狗粮,酸的我浑身抽筋,还不允许我多吃点将军给发的糖吗?”

叶琬瑶被她挠的没了脾气,闪躲着讨饶,两个姑娘在床上玩的不亦乐乎。

镇国公府后院极大。那颇大的荷塘本来不属镇国公府,颜应卿做镇国将军时,府邸只是一般。

现今有如此宏大的镇国公府也多半都是颜逸的功劳。

后院本是另外一个朝中大员的府邸,该是命劫不好渡,贪了利却丢了命。

后来因颜逸军功赫赫,上官钰便赐给他了,镇国公将两府合并,才有了如此宏大的镇国公府。

那荷塘镇国公也未让人填埋,又差人购买了锦鲤与花鱼放在里边养着,又着人在荷塘中间搭建了一座凉亭。

颜逸偶尔在府时,经常在那凉亭里看书,休憩。

荷塘另一侧相对的地方栽了十几棵腊梅,冬日坐凉亭里赏梅也是一道不错的风景。

另外半边后院则是高大的树木,小道两旁有镇国公夫人种的兰花,还有后来胡氏与韩晴种植的芍药与牡丹,整个后院是夏日乘凉的好地方,鸟语花香,令人在炎炎夏日心旷神怡。

便有:春卧榻,听风来;夏乘凉,闻荷香;秋品茶,观菊态;冬围炉,赏梅迎雪,春夏秋冬,几番乐趣。

镇国公夫人让身边的大丫鬟香秀端了锦儿送来的糕点给他送来。

香秀过来,远远的便瞧见颜逸坐在凉亭里端正如斯,手执书卷看的津津有味,神思入卷。

黄云坐在木桥栏上喂鱼。他看到香秀端了点心过来,有点惊奇,夫人知道将军一向不吃点心,为何今日有例竟让人送来了点心?

想归想,好奇归好奇,他还是拍拍手上的鱼食,踏着沉着稳重的步伐走过去,见了礼,从她手里接过了点心。

香秀知道眼前这个冷面粗糙的汉子是颜逸的副将。

香秀对他福了福礼,把点心交给他,细声细语嘱咐他:“这是叶小姐送来的点心,夫人让我送来给将军品尝,劳烦黄副将把它端给将军了。”

黄云接过点心,望了她一眼点头。

香秀福礼告退。

黄云小心翼翼端着点心放到颜逸面前。

“将军,叶小姐让人送来的点心。”

颜逸看着书正努力思考这文中一句话的含义,冷不丁被打断,他默了默抬头看向黄云,黄云迎着他的目光后退两步。

桌上瓷白的盘中,白中透粉的荷花饼与荷花糕整整齐齐码在那里,有股淡淡的荷花香气,清淡香甜的味道。

他望着盘子里的糕点似乎在做挣扎。他不喜甜食,不喜糕点,识他的人众所周知。

“将军?”

他皱着眉头活似要拿什么烫手山芋,手伸了又缩,缩了又伸,如此反复几次,只得放下手,心里轻轻叹息。

看来要辜负她的一番心意了。

“你拿着吃吧。”他把糕点端给黄云。

“将军!”黄云也在心里替他惋惜,他不惜劝道:“这是叶小姐亲手做的。”

好歹尝尝啊,不能辜负了人家叶小姐的心意啊。

听黄云如此说,他只得又把点心放在了桌上。“那你分一半吧,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如此,黄云探身伸手摘了一张荷叶,不客气的拿了一半点心,给颜逸留了一半,他走下凉亭寻了处树下,坐下细心品尝。

黄云觉得自己活了多年从未吃过如此好吃的点心。荷花糕入口即化,香甜软糯,荷花饼酥而不噎,正是极到好处。有荷花新鲜的香气,清冷而冽,齿颊留香。

他端着荷叶吃的欲罢不能,真没想到荷花竟然能做出如此好吃的点心。

颜逸瞧他吃的很是欢快,好像很好吃的样子,不由得好奇捏了一块荷花糕小咬了一口品尝。

没有想象中的腻甜,有的只是荷花自身的清纯香甜,带着淡雅的荷香,入口即化的软糯,柔柔的感觉一瞬间弥散在口中。

一块悄然无声吃完又吃了一块,待他回过神来,盘中只剩了两块荷花饼。

虽然看似满满一盘,但是统共也没个十来几块,又分给了黄云一半,他也就剩了个六七块而已,突然没由来的有些后悔分给黄云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他遗憾的轻轻一叹,收了书本,端着只剩两块糕点的盘子下了凉亭。

黄云瞧将军端着盘子向他走来,他起身迎接上去。

“将军。”

颜逸把盘子递给他。

黄云端着只剩两块糕点的盘子,有点欣喜,将军不光吃了糕点,还想到了自己吃的没尽兴,就连剩下的两块糕点还没忘给他送来。

他不由高兴的大声道谢:“谢将军!”

颜逸斜睨了他一眼,一时间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冲动的坏心思,挪于他:“谢什么谢,帮我送回房间。”

黄云觉得自己一定是耳鸣听错了。这……这……将军不是送给他吃的?

好吧,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将军不光吃了糕点,还让他把剩余的两块给他送回房。

天上下红雨了吗?这人转变的怎会如此之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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