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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世记

金斜阳著

其他类型连载中

2080年的某一天,国际知名科学家被杀,作为科学家的学生,在研究所工作的主人公被国安局选定为特别顾问,对导师被杀案件进行调查,随着调查的深入,世界格局因此被搅动,而变得越来越不安,最终导致了世界各国实行“复世”计划,主人公也经历了爱恨情仇与生命的洗礼,从而了解了这个世界以及宇宙的神秘历史。

主角:华青阳,陈强更新:2024-03-05 22:4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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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华青阳,陈强的其他类型小说《复世记》,由网络作家“金斜阳”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2080年的某一天,国际知名科学家被杀,作为科学家的学生,在研究所工作的主人公被国安局选定为特别顾问,对导师被杀案件进行调查,随着调查的深入,世界格局因此被搅动,而变得越来越不安,最终导致了世界各国实行“复世”计划,主人公也经历了爱恨情仇与生命的洗礼,从而了解了这个世界以及宇宙的神秘历史。

《复世记》精彩片段

居然停电了。黑暗中华青阳有些不耐烦,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看着窗外。没有灯光的夜晚,北京的夜空深邃得让人害怕,天空中的星斗也明亮了许多,仿佛将熟的果子,摇摇欲坠,高楼缝隙间的汽车如同子弹一样迅速地穿行着,把黑暗切成了不同形状的块状,这使华青阳想到了激光切割金属的场景。好在不是大规模的停电,应该就几条街而已吧,他想。

这次停电,还是2056年“巨浪”台风扫过华北后,二十多年来北京的第一次停电。那次台风是有史以来北京地区正面遭遇的第一个台风,那时候的华青阳还是个孩子,12级的狂风和如同泄洪一般的暴雨让他感觉到了地狱般的恐怖。据媒体报道,华北地区有5人因此伤亡,网络上许多人甚至用世界末日来形容那天的情形。自此之后,每年至少有两三个台风光临华北地区,内涝成为华北各大城市夏天最主要的灾害,随后,这些城市纷纷开展了大规模的基建,对市政设施进行了全面的升级,5年后,各城市才不再出现停电或者内涝的情况。但现在,雨季已过,也没有什么其它大事发生,这电停得却有些莫名其妙。

陈凡打过来电话的时候,儿子华唐风一个人在自己屋里用全息教学设备学习,而为了节约储能墙的能量,华青阳把其它的灯光和电器都关掉了,正在给子琴讲故事,黑暗中的子琴懒洋洋地歪在沙发另一侧。

他讲的是自己小时候发生的事。当时还是在幼儿园,一个孩子因为没有拿到自己想要的玩具,正瞪了两只大眼睛,用眼睛里喷出的怒火燃烧着四周,并故意把尿撒在了裤子里。老师气得满脸通红,她与那个孩子的目光激烈地相撞着,随后,老师无处安放的怒火却撒向了全班:“谁不想上学就坐到最后面去!”

华青阳按捺住惊喜,感激地看了看那个湿透裤子的孩子,以为自己终于可以不用来幼儿园了,所以他就乖乖地搬起小马扎坐到了教室的最后面。他内心满心欢喜,但没有笑出来,是因为他要照顾老师和那个同学的情绪。

在他的带领下,又有七八个孩子坐到了教室的最后面,并纷纷用期盼的眼光看着老师,等待着老师宣布他们回家的时间。

老师突然用手猛指着华青阳,仿佛一个不断膨胀将要爆炸的气球,憋了半天才怒吼道:“华青阳,你给我站过来。”华青阳莫名其妙地站起来,走到前面,认为自己果然是第一个可以回家的人。

“你想回家是不是?”

华青阳肯定地点了点头。

“那我教你东西都学会了吗?”

他又点了点头。

“5加6等于几?”老师怒气未消。

“11。”华青阳不假思索地答道。

“12加15等于多少?”

“27。”

“背一遍《夜静思》。”老师又要爆炸似的说。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华青阳不紧不慢地背着,感觉离妈妈的怀抱越来越近了。

等他背完了,老师深深地呼吸了几次,然后从胸腔里发出一声低吼:“你给我坐回去。”

华青阳就坐到教室后面。

“坐到前面来,还有你们几个,都坐回来。”老师的语气突然变得平和,仿佛刚才的事情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咱们现在做一个游戏。”

华青阳和那几个小朋友马上泄了气,脸上写满了绝望和愤怒,他想:其他人肯定和他自己一样,心中一定在呐喊:“骗子!骗子!老师这已经是第三次骗人了,不,准确地说是第五次了。骗子!大骗子!”

华青阳向子琴讲完这些,子琴已经笑得瘫在床上,捂着肚子说:“以后你每天都把这些糗事都一天一件地告诉我,哈哈哈…”

这时,电话铃响了。

“哦,陈凡,你那里停电没有?”

“喂,青阳,先不要说其它的,我告诉你,张老爷子没了。”

华青阳听完就有些懵了,“谁?”

“还能有谁,你的老领导,张教授。”

“怎么会?他走时好好的。”

“我也不知道,反正肯定是没了,好像是心脏的问题。”

“心脏?他走的时候好好的啊,也没听说他心脏有问题啊。”

“具体我也不清楚,明天10点,叠宝山,我提前去接你。”

“明天?那他什么时候没的?”

“至少是昨天。你问我这个,我哪知道,今天所长说的,让通知你一下。”

“可是他身体挺好的。”

“我说你怎么了,具体情况我不清楚,明天去了就知道了。”

说着,陈凡就已经挂了电话。

“张教授?死了?”华青阳放下电话有些发怔,过了好长时间都还怀疑自己接到的电话是不是真的。

“张一风教授?死了?怎么死的?”子琴关心地问。

“不知道,但……他怎么死得这么突然?哦,我明天得去殡仪馆一下。”

这时屋里的灯光亮了,窗外的整个城市也亮了起来,仿佛一个新生的婴儿般充满了可爱的活力,那些星星也变得暗淡,有的隐入了夜空中。

这时儿子华唐风从自己屋里走出来,说:“爸爸,我想回学校去。”

华青阳心烦意乱,敷衍地问:“为什么?”

华唐风想了想说:“专家认为,全息网络上的集体生活毕竟是虚拟的,并不能代替现实的集体生活。”

“可虚拟的同学与真人有什么区别呢,虽然只是投影,也是和真人一样的精确复制,交流是一样的,唯一的区别只是那同学并没有真的在你身边而已。”华青阳说。

“爸爸,”华唐风似乎对他的说法早有准备,他说:“你用这个设备的时候仅仅是开个会,我们却是要学习知识的,这不仅包括教程上面的知识,还有人与人之间交流的经验,否则,就会产生社会化障碍。据高霆博士讲,人与人之间的交流,除了语言,还有表情、动作等,还有一个更主要的是环境。如果离开了环境,你就无法理解一个人的表情和动作,比如在虚拟环境中一个和你交流的人皱了一下眉,你可能觉得他有点烦你,但事实可能是一只猫正在弄脏他的床单。所以说没有环境,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永远是虚拟的,经验也是虚拟的。”

华青阳只是点了点头,然后说:“还有吗?”

唐风接着说:“咱家的系统太落后了。”

“不是刚升了级吗?”

“爸爸,软件再怎么升级,硬件落后了也没用啊。我的同学说学校现在是教育部的试点学校,刚刚更新一批教学系统,不仅有虚拟现实环境和大脑信息读取功能,还可以把信息存储到大脑里,你想,那样学习就更有效率了。我的几个在家学习的同学都报名回学校了。”

“好吧,我同意,你可以报名。”华青阳说。

“我已经报名了,学校也回复同意了。”

华青阳有些错愕,问道:“这事好像应该父母同意吧?”

“学校只需要家长签名或者简单的DNA认证回复。您的字太难看了,我都不愿模仿,签上了太没面子,所以我就用了你几根头发做了认证。”

“你……”华青阳正想教育儿子几句,没想到唐风做个鬼脸转身出门去了。华青阳此时已经失去了思考家族琐事的能力,他的脑子里此刻全是张教授瘦瘦的脸,还有稀拉拉的灰白的胡子渣,仿佛水平上露出尖的水草。

张教授一年前从研究所项目负责人的位置上紧急调走,走的太急,都没有和项目的工作人员们告别,只是半夜打了个电话给华青阳,说那个项目以后你负责了,告诉大家一声,但他却没有告诉他自己要调到那里,后来听说是保密的部门。但是,仅仅一年的时间,他怎么就去世了呢?难道是实验事故?张教授到底是做什么研究工作?值得如此保密?既然是保密的任务,那么也许张教授提前已经做好了准备,只是没有提前告诉大家而已。记得他临走前几天,华青阳还到张教授家里去了一次。那时张教授说第二天要去国家科学院去开会,他让把一些资料送了过来。记得那天张教授看不出什么异样,而张教授的妻子王雪也很高兴,反复要求华青阳留下来吃晚饭,并说这一次一定要成功地做一次糖醋鱼。他们女儿工作在外地,并不常回来,华青阳是张教授的得意门生,待他便如自己儿子般,他自然成了他家里的常客,来到教授家里从来没有客气过,便留了下来。结果饭间被鱼刺扎了喉咙,华青阳一边满脸通红地咳嗽,一边安慰两个老人,说没事没事,过一会就好了。王雪急匆匆从里屋拿来了镊子,打算用镊子把鱼刺夹出来,刚要动手,结果一拍脑门又拿着镊子回屋了,大家疑惑之时,她手里拿出一个小盒来,华青阳这才放下心来,想自己终于不用出糗了。

那个小盒里是一个线形医疗机器人,它不仅可以取出体内异物,还进入人的身体内充当起搏器、帮助胃消化等功能,一般老年人家里都会预备。那个机器人钻进了华青阳的嘴里。不出半分钟就把半厘米长的鱼刺带了出来。华青阳舒畅地大喘了一口气,然后三人相视大笑。

关于张教授的回忆大部都是美好的,在华青阳眼中,张教授不仅是一个儒雅的科学家,还有着慈父一般温度的人。但这样一个好人,怎么会突然死了呢?难道真是好人不长命?华青阳一晚上没有睡好,一会睁眼,看着黑幽幽的天花板,一会闭眼,照样是黑暗,黑暗中都是张教授或模糊或清晰的身影,好不容易觉得有些迷糊,但不知为什么一激灵又醒了过来。

他在黑夜中无声地问自己,对于张教授的死自己悲痛吗?但他觉得也不是,虽然有些伤感,这种伤感弥漫于四周,冲不破、扯不烂,是自己内心确确实实的感觉,这种感觉来源于张教授几年来对自己的关切和鼓励,来自于他对自己的视同已出,和他脸上那种时刻带着意味深长的微笑,那微笑似乎在表示:我愿意给你提供一切的帮助。

张教授对于华青阳的喜爱在研究所里是众所周知的,大家都认为华青阳一定就是张教授的学术接班人,这一点毋庸置疑。

一会昏沉,一会清醒,华青阳好不容易挨到第二天9点,便急匆匆地走进电梯,透过电梯的玻璃,正好看到陈凡如同一个小小的玩偶,站在生活区外的路边汽车旁,不断地踱来踱去。

“我们仅仅是去吊唁一下,总觉得不太合适。”上了车,陈凡转过他油光而帅气的脸说。

“怎么?你还想进治丧委员会?”华青阳没有聊天的兴致,这么说只是想让陈凡看出自己没有心思,争取早点把聊天聊死。

没想到陈凡却认真地说:“我只是在张教授门下干过几个月,也就是普通的师生关系,不像你啊,也不知道你有什么魅力,张老对你真是一见钟情,定要以身相许,把衣钵传授于你,但关于治丧委员会,呵呵,以张教授在国际学术上地位,治丧委员会肯定都是大领导,连所长都不一定能排上号,何况我们这些小博士。”

华青阳并没有回答,内心却莫名地升起一阵抗拒的情绪。也不管华青阳说不是说话,陈凡接着说:“我们只是中国科研事业上的一颗螺丝钉,领导拧到哪里我们就定在哪里,虽然你是张教授的得意门生,但你这人,能力是有的,就是玩心重,所以啊,你就当好你的螺丝钉吧。”他成功把聊天救活了。

面无表情的华青阳仍然没有说话,他看着车窗外急速后退的树木和人流,刚才那种抗拒的情绪此刻却似乎被驯服了,变成了隐隐的焦虑,这焦虑如同迷雾笼罩了他,使他心中一阵迷乱。

华青阳内心的抗拒,是不愿被归入到陈凡这一类人里面,尽管陈凡是他最好的酒肉朋友。但不同于陈凡的是,陈凡进入研究所是因为他父亲是主管研究所的领导,而自己进入研究所,是因为自己的梦想。当他凭着几篇颇为引人注目的论文进入研究所时,他的内心是兴奋的,对未来充满了憧憬,但自从陈凡请了他吃了一次饭后,他觉得不好意思,但回请了一次,而后便与陈凡的几个朋友相识,自己不知拒绝的和他们竟打成了一片,此后,他的内心便陷入不断的纠结当中。他就像悬在悬崖之上,而张教授带着慈爱的微笑拉着他的手,而陈凡则扯着他的脚,显得异常沉重。事业,理想,那些自己觉得无比神圣,不可侵犯的东西一直留在自己的心里,但是,难道自己真的是纯粹混日子的人吗?可自己不正是和这类人在一起吗?张教授虽然已经不在了,但张教授给了自己多大的期望啊。

陈凡并不顾及华青阳的情绪,继续自言自语说着昨晚和老婆出去吃饭时水煮牛肉如何难吃,还有服务员如何倚老卖老,不时发出人心不古的感叹,并和近期的社会新闻相联系,颇有面对未来的悲壮感。说到动情处,一向喜欢手动操控汽车的陈凡开启了全自动驾驶,把座位转过来,要求华青阳发表自己对社会的看法。

华青阳不得不打断自己的胡思乱想,也转过头来看着陈凡期盼的目光,对他说的话表示了肯定。他知道,如果不同意的话,两人之间肯定会有一场孩子般的争论。

当陈凡把手又放在方向盘上喋喋不休时,华青阳也想继续自己的思路想下去,但却忘记了刚才想到了哪里。仿佛工作中追寻一个灵感,他皱了眉,直到看到车窗外两个山包高楼间一闪而过的远处金灿灿的故宫,他才想起来,他正要接着想下去,陈凡又转过头来问他:“你说是不是?”

“可不是么。”华青阳随口答应,然而他并没有听清陈凡刚刚说了些什么。他突然想,是不是陈凡也有同样的想法,难道陈凡就没有理想?陈凡在潜意识也认为是别人,也许他华青阳让自己陷于世俗,而不能自拔,说不清正怪罪自己呢。

这时,汽车以飞快的速度无声无息进入了一个隧道,突然来临的黑暗吓了华青阳一跳,心中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华青阳想,如果真能看透别人的心思,那么当张一风教授看透自己的想法时该是多么的寒心啊。记得一年前张教授临行前,到了半夜,他给把华青阳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明天就要调走的事情,说由于有些紧急情况,就不和大家告别了,华青阳就仿佛看到张教授一本正经地正了正眼镜,微斜着鸭蛋一样干净的头,在电话对他说:“青阳啊,这里就交给你了。我们这个纳米级液态智能材料本来是很有前途的,前几天我已经和所里沟通了,如果两年内有重大突破,经费马上翻番,你也会进入世界科学家的名人堂了。好好干吧,抓住这个机会,未来是你的。”

华青阳当时并没有觉得这是一个功成名就的机会,反而有些过于突然,有些惊慌失措,但第二天他就恢复了常态,觉得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张教授要调走了,终于不用天天加班了。

到后来,的确不用加班了。几个月后,研究所直接把项目砍掉了,并且把所有的资料都拿走了。在拿走之前,华青阳带领项目所有人员,花了一个星期对资料进行了重新分类、记录,编写说明和阶段总结,又对研究的各个可能性方向提出了具体设想。当然,这都是按照所长的要求做的。

这时候,华青阳才发现自己5年来做得有价值的事,仅仅是这个半途而废的项目,而这个项目就像自己的孩子,守在身边时觉得烦,直到离开时才觉得不舍。

他找到了吴所长,吴所长也皱了眉头,说道:“青阳啊,这也不是我所能决定了的事。毕竟这是一个多个大企业参与的项目,如果项目就这么停止了,的确给研究生会造成一些影响。我也争取过,但这个项目已经涉及到更高的国家层面的东西,好像是军方拿去了。”

“军方?”华青阳诧异道,“难道是张教授?他不是也去了军方的研究机构么?”

吴所长摆了摆手说,“他只是去了第六研究所,这个研究所只是进行外太空的研究,是一个军民混合型的研究所,他是不是军方我还真不知道。”

“要是张教授把项目要走了,那我也无话可说了。可是那些企业怎么办?”

“你想的还挺多,却不没想过自己吗?呵呵,也许这就是张教授看上你的原因。可以告诉你,相关的退资已经开始了,而且军方保证10年以后,这些企业还可以免费享受这个项目的收益,这种无本万利的事,企业哪有不乐意的?”

华青阳现在开始意识到这个项目自己是永远插不上手了,更深的失落感让他有些悲伤,不由得叹口气,接着说:“那么这个项目已经是秘密的任务了?”

“也可以这么说吧。”所长的语气也是充满了未知。

“所长,今天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吴所长笑了笑,说:“青阳啊,今天之所以告诉你这些,第一是怕你乱想,毕竟事情太急了。我也是过来人。年轻的时候,因为所里经费紧张,自己的一个研究项目被砍掉了,我差点自杀,八年啊,八年的心血啊,好像青梅竹马的恋人把自己抛弃了,哈哈哈。”所长自嘲地笑了起来。

“所长大人放心,失落感是有的,不过我没事。”华青阳摊开双手,一脸无所谓。他知道所长是有名的工作狂人,大概也把自己对工作的感受投射到了华青阳身上了。

“呵呵,那就好。”华青阳的轻松让所长似乎放心了些,“我们这些人以后不仅仅是要会工作,还要学会休息,你正好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了,过两个月,苏阳教授手头一个子项目就要开始了,正好缺一个领头的,你去正合适。”

华青阳知道吴所长只是在给自己一个安慰,不过他还是十分尊敬地对所长表示了感谢。

在休息的第二天,华青阳就带着一家人去了南极。他们坐的是半潜式超轻整装游艇。在船上他们看到了这辈子看过的最漂亮的日出。在一望无际、波光粼粼的大海上,片片白云由粉变红,宛如快速蔓延的山火,在落日的两侧,片状云的上方,是两座形似巨塔的积雨云,也渐渐燃烧起来,仿佛天宫中金碧辉煌的宫殿。

还见识了地球上最厉害的风暴。船在16级风暴和滔天巨浪间腾跃、翻滚,一百多位乘客被紧紧固定在座位上,一会看到的是乌云、巨浪和闪电,一会又看到了躲在海水中的鱼群。每个人都发出兴奋的尖叫,直到筋疲力尽,然后船又一次翻滚,又是一片尖叫声。每隔十五分钟,船就深潜一次,以免乘客身体产生不适。

在经历这些之后,他到达了南极,看着不远处憨憨的企鹅,华青阳倒觉得太平淡无味了。这时他才体会到,目标也许并不重要,过程才是最主要的。他甚至反复回忆起和张教授一起加班的日子来。

汽车穿过一片树林,翻过一座满是松柏的山包,就要马上就要到殡仪馆了,前面路上突然出现了临时的减速警示灯,这一般是前方有交通警察检查的标志。

果然,前行了几百米,在殡仪馆大门口一辆警车停在一边,一名警察离了老远就向他们挥手示意停车。

陈凡把车缓停在警察身边,开了车窗问道:“同志,今天怎么回事,进殡仪馆也要检查?”

那个年轻的警察不紧不慢地笑了笑,说:“你误会了,不是检查,我只是提醒一声,前面信息管制,自动驾驶可能会失效,进去要手动驾驶。”

“信息管制?”陈凡更加不解,“到底出了什么事?难道是怕殡仪馆的鬼魂自动跑出来。”

他的话成功地把警察逗乐了,但他仍然不紧不慢:“我也不知道,上级要求,我只是负责通知。你慢慢开吧。”说完挥手做了一个放行的动作。

陈凡知道从他这里问不出什么,便与警察挥手告别。汽车过了大门华青阳看了看手机,发现网络信号已经彻底消失了。进入大门不久,便到了停车场。虽然路上遇到的车不多,但到了停车场才发现,殡仪馆的停车场已经变得花花绿绿,停满了各色汽车。当陈凡关掉汽车的反重力发动机,汽车在殡仪馆的停车场立马成为众多汽车中普通的一员,而不再属于陈凡独一无二的灵魂。

华青阳和陈凡下了车,都感到有些疑惑。陈凡看着停车场的车说:“从来没有见过这地方这么热闹过,看来张教授黄泉之下并不寂寞啊。”

华青阳极反感他这种不分场合开玩笑的人,说道:“就你话那么多,亏你也是张教授的学生。”他这话倒把陈凡惊到了,陈凡连做几个鬼脸才算缓解自己内心尴尬的情绪。

他们走过停车场,再走过一片人群熙攘,松柏成荫的广场,刚看到“万芳厅”三个字,他们就感觉到了这次葬礼的不同,因为他们看到,参加仪式的不仅有许多学生模样的年轻人,大概都是在大学听过张教授兼职讲座的学生,还有打着标语缅怀张教授自发而来的群众,最特别的是有许多穿军装的人。

“吴所长还不承认张教授进了军方的研究所?这么多军队的人,好像级别还不低。看来,那个项目肯定是张教授要求军方弄走的。但这是为什么呢?”华青阳这样想着,心里并没有责怪张教授,毕竟是自己的老师,可是心里的疑问却更多了。他也看到吴所长还有同事在场,但只是互相挥手致意,毕竟太熟,用不着寒暄。

“你看,大厅门口还有战士站岗呢。”华青阳对陈凡努努嘴说。

陈凡这才注意到这些,大门两旁,各排着十几个精神抖擞的依仗兵,那一看就不是某个殡事公司的草台班子,而是训练有素的真正的依仗兵。他说道:“军方办事还是靠谱,张老爷子死在了他们那里,他们这是给家属撑面子呢。”

华青阳正在通过人群的缝隙看着站岗的士兵,一个的身影正好把缝隙挡得严严实实,而且,那个人一直盯着自己,那人离得不远,但却看不清面貌,而身形又被人群挡着,华青阳还以为是一个以前认识的人,只是现在忘记了,但仔细想了想,觉得自己肯定不认识这个人。他觉得那人看得肯定不是自己,但看了看四周,似乎他没有看自己周围的任何人,最后才确定,这个人看的就是自己,而且是用一种异常平静、眼中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冷峻眼光盯着自己,不能说是盯,而应该是审视。

这个人想怎样?华青阳心中似乎有些受到了侮辱,他想过去问清楚怎么回事,但这时人群出现了一阵骚动,大家的目光纷纷向大厅门口看去,原来是张教授的爱人王雪被女儿搀扶着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这时,华青阳再去找那个盯着他的人,却发现看不到了。难道是场误会?虽然心里充满疑惑,但他还是这样安慰自己。

王雪褶皱便仍然白皙的脸上挂着泪痕,用强撑着的微笑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这使她那张原本慈祥的脸变得圣洁而高贵,仿佛哭得不是自己的老伴,而是为了天下苍生。她而走到人群前面,缓缓地向大家鞠了一个躬,然后说感谢军队首长同意把张教授的遗体运到北京火化,让自己见了老伴最后一面,同时还有这么多军队领导从内蒙古赶来参加葬礼,说着,又鞠了一躬。

站在军人人群前面一个军官一个立正,喊道:“敬礼。”所以在场军人立马齐刷刷向王雪敬了一个军礼。华青阳发现,那些军官里面,居然有两个是少将军衔。

王雪一边说着感谢,一边被搀扶着走向大厅,那个军官又大声喊道:“稍息。”军人们这才把手放了下来。

这时华青阳在军官的后面发现了刚才那个人,但仅仅是一闪,当华青阳想看再清楚一些时,那人又消失在了人群之中。他这时才觉得,那个人越看越觉得有些诡异。他最大的诡异之处就是太普通了,普通得自己似乎看清了他的相貌,但似乎又没有看清,因为要记住一个人的相貌,肯定是要记住他的相貌特征,但那个人却并没有任何特征,那个人的脸不胖,也不瘦,不能算圆,也不算方,没有什么棱角,也算不上圆润,眼睛不大,但也不能说小,鼻子只是普通的一个鼻子,嘴型也是毫无特色,五官凑在一起,好像是千千万万个人的集合,又不同于任何一个人,好像觉得有些面熟,但却肯定不认识他,因为他没有你认识的任何一个人的特点。他穿的夹克是参加葬礼的人除了军人外,穿得最多的衣服,颜色在人群中不是最深的也不是最浅的。皮鞋也有两道半浅的折痕,和大部分人一样。以至于华青阳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些脸盲。

大厅内的乐队开始奏响哀乐,向遗体告别仪式开始了,有人发给华青阳一朵白色的小菊花,他把花别在胸前,跟着自发排成的队伍走进大厅。

张教授瘦小的身躯被3D投影仪投射得异常高大,站在大厅前面,大厅中央是张教授的冰冷的遗体。

“张教授肯定不会这样居高临下的看人。”陈凡说。

华青阳只是一笑。也许殡仪馆看到这么多高官的到来,故意把遗像放大了一些。

向遗体鞠了躬,众人便走向王雪带领的家属们,并和他们一一握手。王雪痴痴地看着张教授的遗体,机械地和人们握着手。等到陈凡走过去,发现华青阳走近,她痴痴的眼神收拢起来,一只手抓住了华青阳伸过来的手,另一只手在衣兜里摩挲着,然后掏出来一个小小的白色信封,递给华青阳,忍着悲痛说:“青阳啊,在老张的遗物里我发现了这个,是老张生前指名留给你的,我就没有看,你自己拿着吧。”

华青阳也有些惊讶,他接过东西,握住王雪的双手说:“师娘,谢谢你,这些年您对我们,就像自己的儿女一样。过几天,我们去家里看您。”

王雪点了点头,说:“好孩子,你们都很忙的,我没事的。”

华青阳正要走过去,突然发现在王雪的身后不远的地方,也就是大厅尽头的侧门口,站着一个人,正看着大厅里的一切,挡住了门外大部分的光。

华青阳瞥了一眼就知道,还是那个人,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他想,刚才他盯了自己一会,如果是误会的话,那么这次呢?自己跟随队伍从大厅门口走到大厅最内侧,正在这时候他挡住了面向自己唯一一个门的光,连续两次如此蹊跷,绝对不是巧合,这明显就是想引起自己的注意。

华青阳把信封揣进衣服内兜里,快步走出大厅,转到大厅侧面,却发现那个人已经不在那里了。想引起自己的注意却不让找到他,这个人肯定有问题。他用眼睛急促地环顾四周,便发现在眼角处,人群的外面一个身影正在向远处走去。好奇心驱使华青阳穿过人群和各个建筑,决心一定要问清楚这是为什么。

当他来到一个空荡荡的小广场,广场的尽头是一个许久无人打理的走廊,油漆斑驳,野草肆虐,然而在走廊的后面灰色的墙上,隐约可见一个颜色稍深的身影,正是那个人,尽管背对着自己,但华青阳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背影,因为,这个背影太隐蔽,太不明显,太普通,与形形色色各有特征的人太不同了,而他的最大特征,就是没有特征。

华青阳缓步走了过去,那个人肯定已经察觉,却并不转身,等走到离他约十几米的时候,那个人慢慢转过身来,面色平静,眼睛却如刀子直刺在华青阳的脸上。华青阳不由得停了脚步。

两个人对视得沉默了几秒钟。

“华青阳,”那个人突然开口,语气低沉,平和:“你难道就不想看看,张教授给你留了什么东西么?”

华青阳这才想起来王雪给他的那个信封。他下意识地把手伸进衣服兜里抓住了信封,但并没有拿出来,而是警觉地问:“你是谁,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那个人面带微笑,伸手在空中做了一下向下压的动作,示意他冷静下来,说道:“华青阳同志,你不要紧张,我们没有恶意,这只是一个小测试。”

“测试?我们?你不是一个人?”

“还有我。”一个宽厚的声音在华青阳的身后传过来。

华青阳回头看去,一个短发的方脸男人已经悄无声息地走到他的身后几米远的地方,这让华青阳一惊,不由得后退了两步。

方脸男人径直走了过来,微笑伸过了手,说:“华青阳同志,你好,让你受惊了。”

华青阳敷衍地和他握了握手,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快。

男人并不在意,继续说:“刚才这位同志是我的朋友,只是我请过来帮忙的,他的名字不方便透露。”说着向那个人挥了挥手,那个人也不说话,也是挥了挥手就向广场外面走去。

“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国家安全局的工作人员。”

“国家安全局?”华青阳更加惊讶了,“你们不是抓特务的吗?你们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近期都没有接触过外国人。”

“呵呵呵。”那个人笑了起来,“华青阳同志啊,你误会了,我并没有怀疑你,而是因为信任你,而且是充分的信任你。但这的确是一个测试,是我的自作主张。你先给我两分钟,这得需要我慢慢讲清楚。”

“测试?测试什么?你刚才说不是充分的信任么,既然信任了为什么还要测试?”

华青阳讲的这个的确算是一个悖论,这让方脸男人愣住了几秒钟,然后无奈地摇头笑了:“看来我们没有选错人啊,科学家的逻辑的确很清楚,听我解释,我们信任你的是,你的人品,你的素质,但对于你的能力,我们还需要进一步的测试。”

“那么你们是国安局的?”

“是。”

“那为什么找到我,有什么事非找我不可吗?”华青阳的语言急促,充满警觉。

方脸男人把手叉在胸前不紧不慢地说:“现在我手头上有一件要紧的事情需要查清楚,但要查清楚这件事,就需要一些专业的知识,或者,或者还需要一些特殊的思绪方式,比如科学的思绪方式。三天前,我向领导申请安排一个顾问。领导就通过华科院物色这个人。”

华青阳冷笑道:“所以院里就推荐了我?就因为别人都在忙项目,我在家闲着没事干?”

那人礼貌地笑了笑,接着说:“是的,院方推荐了你。本来我可以在研究所的办公室里给你讲这些话的。但干我们这种工作也是需要一些专业的素质,所以我就自作主张,找了一个同事帮忙,对你搞了一个小测试。”

“结果满意吗?”华青阳还是冷笑着说。

“还行吧。从整体的结果看,你最先想知道的事情是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而不是对自己的评价,我觉和是你这人还是有大局观的。具体到测试内容,你在两次与你有关的特殊情况出现后,根本没有理会自己的焦虑感,就表现坚决地去追查原因,这也很难得。一般情况下,人们都是不予理会,或是试探性地寻找原因,女性更多的是找别人倾诉,发泄自己心里的焦虑感。”

不等他说完,华青阳就不耐烦地说:“看来是你打算聘用我了,那我可以拒绝吗?”

“这是我最不满意你的一点,就是你的警觉意识过于强烈和感性。太容易让人察觉。”

听到这些话,华青阳仿佛被人戳了痛处,没有说出话来。

那人并不在乎华青阳的情绪,继续说:“不过这也可以理解,毕竟你已经在一个相对封闭的单位呆了太长时间,有这种情绪也是正常的。”

“封闭?”华青阳反问,他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用这样的词语来评价他们的研究所,“研究所恐怕是这个世界最开放的一种单位了,任何一种意识、想法甚至灵感,都会在研究所找到尊重,不管你是科学家,还是平民,不管你是知名人士,还是无名小卒……”

“呵呵呵,”那人笑说摆了摆手:“我们说的不是一回事。但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为什么是你,”那人停顿了一下,“你现在应该看看张教授给你的东西了。”

他突然提到张教授,华青阳的心里颤抖了一下,手也下意识地装了一下装着那个信封的衣兜。听他说话的意思,他负责的案件应该与张教授有关了。他急忙从口袋中拿出信封。那是一个非常普通的白色信封,信封的底部稍微鼓起,摸上去硬硬的。华青阳小心翼翼地撕开信封的一边,用食指在里面掏了一掏,却没有碰到任何东西,再把信封撑开,把眼睛凑近了向里面探寻,才发现信封底部有根线一样的东西,他把里面的东西倒在手上,却是一截电线样的东西,一头被整整齐齐地切断了,另一头的白色的外皮是整齐的,里面却延伸出细如毛发的金属细丝,也是被切断的,但却是斜着切断的。

那个人也凑过来看着这个奇怪的东西,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华青阳思考了一会,说:“看上去像电线,但肯定不是,电线没必要把线做成这么细,这线也不像普通金属,一定是某种合金。当然,既然东西是这个样子,肯定是传导某种能量或者信息的。”

“它到底是做什么的?”

“不知道。”华青阳一边回答,一边思索着,他在大脑中快速回忆着自己实验中所遇到的各种设备和连线,能找到与这个东西差不多的,但却没有一模一样的。

他沉默了一会,突然抬头看着那个人,问:“你负责的那个案子,是关于张教授的?”

那个人也看着华青阳,郑重地说:“你真的觉得张教授是心脏病死的吗?”

“这……,我……。”华青阳一时呆住了,张了几下嘴,竟没说出话来。他知道,张教授虽然工作废寝忘食,但自己却是一个乐观积极的人,见人都是乐呵呵的,一有时间就锻炼锻炼,所以身体一直很好,从来没有听说他的心脏有问题。那么病亡的说法肯定是一个托词,而张教授是其他原因死的。自杀,不可能,他这样乐观的人怎么会自杀?那么,就剩下了一种可能,就是谋杀。然而,这一切都是基于平时对张教授的了解才有的推论,没有任何证据,如果没有证据,那就是不成立的,作为一个科学家,即使知道推论的可能性很大,但作为科学家的本能,也会在自己内心中忽略这种想法,因为没有证据,而科学最重要的就是证据。

想到这里,华青阳的冷汗直流了下来,他不知所措地说不出话。愣了一会才问:“那他是怎么死的?”

那人眼睛突然变得柔和,轻声说:“其实我们也想弄清楚,他死的时候,刀子是从背后插入的,但我们找不任何外人进入的证据。”

听到这话,华青阳浑身一惊,果然,他想的没错,张教授肯定是被人谋杀的,假的,讣告是假的,这个葬礼纯粹是为了掩人耳目,事情的真相却在黑夜中被隐藏了,也许永远也不会被揭开。他努力控制住情绪,颤声道:“为什么选我?”

“因为你是近期与他在一起时间最久的人,了解他的人,了解他的工作,而张教授一直把你当成他的接班人,对你是寄予厚望。我觉得于情于理,你都应该帮我这个忙。”

“是的,可是…我可以考虑一下吗?”

“可以。”

华青阳的确有些犹豫,按道理来讲,他应该责无旁贷,帮忙国安局调查杀死自己恩师的凶手,但作为张教授最得意的门生,他的大脑肯定是不是吃素的,他是在犹豫,如果能在一个军方研究所杀死一名国家知名科学家,那这个凶手也绝对不是一般人,而这个凶手背后肯定也有些未知的力量,如果自己参与其中,那么也必定会陷入这些力量的纠葛之中,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他自己的确没有做好思想准备。

华青阳犹犹豫豫转身向外走,他走得很慢。电话铃响了,是陈凡,一定是陈凡找不到他,但他没有接。他又想,如果自己回到研究所,会不会也会成为陈凡那样,整天谈论哪个饭店的菜好吃,整天抱怨人心不古吗?还有张教授死得不明不白,自己却袖手旁观,无动于衷,难道是自己的底线是越来越低了?一种对平庸的恐惧感从后身直袭大脑,他紧握了一下拳头,那半截电线的锋利的金属丝直刺进皮肤,他顾不得疼痛,停住脚步,转身面向刚才那个人。那人一直站在那里,面带微笑,一动不动,似乎在等待着他的回头。

“我,我考虑一下。”华青阳说,他仍然没有下定决心。那人点了点头,微笑着,一言不发。

“叮叮”两声,刚刚走出两步,华青阳的手机收到了一条信息,他想,肯定是陈凡找不到他,电话又打不通,所以只能发信息试试了。他拿出手机,正要看。陈强说:“正常情况下你是收不到任何外界信息的,这是加密网络,是通过特殊信号传给你的,是关于张教授的资料,你先看一下吧再做决定吧。”华青阳这才明白,自己所处的地方不仅仅是网络管制,简直是信息封锁,是不可能收到陈凡信息的。

当华青阳打开手机的一刻,信息的内容让华青阳彻底震惊:那是一张图片,是张教授死后的现场图片,在一间狭小的办公室里,张教授躺在浅灰色的地板上,一把刀斜插在他的胸前,身上白色的工作服被鲜血染红,血一直流到地上,在渐渐平铺开来,仿佛他的所有的精神已经脱离他身体的滋润,从而失去了活力,在地上变成了一片干瘪的暗红色。但奇怪的是,张教授躺在地上似乎并没有痛苦的表情,他的双眼没有紧闭,嘴也微张,他的表情只是略显惊讶,又有些不甘,有些遗憾。

看到张教授的死状,华青阳的眼泪马上扑簌簌的流了下来,那个曾经被誉为科学泰斗的人,时刻精力旺盛地工作着,曾经像父亲一样帮助他、包容他、爱护他的人,没想到却死于非命,这怎么能让他甘心,怎么能不让他遗憾呢。虽然和张教授在一起的时候,张教授一直对他要求严格,还时常让他们加班,但张教授并非出于私心,而是因为他过于热爱自己的工作,而他对于人情世故就像是面对天方夜谭,也理所当然认为别人也是和他一样的人,也同他一样热爱自己的工作。谁都了解张教授的心理,大家都很累,每天背地里都在抱怨,但如果有机会去别的单位或者项目,却没有一个人离开,大家都互相调侃,这辈子要等张教授超度自己,成为仙人。

其实,对于一个从上到下全身心投入科研的团队,每个立志科学的人,谁不留恋呢?

然而,就是一个这样纯粹的人,他这几年来在一起时间最多的人,一直对自己寄予厚望的人,却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世界,华青阳突然感觉世间如此不公,是对张教授最大的不公。

华青阳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我加入,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工作?”

“华青阳同志,本来是应该给你一段时间的准备,但时间不等人,这段时间我们也走了一些弯路,这回头再给你细讲。”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曾经想小范围调查张教授的死因,但看来是不行的。”

“这么说,张教授已经去世有一段时间了?”

“距现在已经15天又10个小时了。”

华青阳一时无话,他没想到他曾经以为正在勤奋工作的张教授早就已经离开他了。“我一定要抓住杀害张教授的凶手。”华青阳一边说,一边用手背用力地擦了擦眼泪。

那人点了点头,说道:“我叫陈强,国安特情处,欢迎你的加入。”说完,把手伸了过来,一手有力的大手握得华青阳的手有些疼。

“那么我的工作是做什么?”华青阳问。

“我们现在应该动身去内蒙古对现场进行第二次现场侦查,这次有你同行,我相信我们肯定会发现点新的线索,毕竟你是张教授近几年最信任,接触最多的人,你应该熟悉张教授的一些习惯和思想,还有你最熟悉张教授的研究课题,张教授的死因与他的工作肯定是分不开的,所以以你的眼光来分析问题肯定是与我们不同的。今天你先回家和家人解释一下,就说去内蒙古开研讨会,明天上午十点我在你家附近接你,我们坐飞机去内蒙古。已经耽误了太多时间,我们必须尽快开展工作。”

“好吧,明天见。”华青阳转身向广场外走去,走到半路当他再回头时,广场已经空无一人,陈强已经不知去了哪里,消失了。

他找到陈凡,编瞎话说自己遇到了一个老熟人,聊得投机,也没有看电话,估计是信息管制,接不到电话。

在陈凡的车上,陈凡说自己都打听清楚了,张教授一直都有心律不齐的毛病,却一直没有在意。前天晚上工作太晚了,老爷子让其他人先走了,自己想休息一会再回住处。第二天人们打开实验室的门才发现老爷子已经死了多时了。

“张老爷子也够风光了,国家层面的领导都送了花圈来。”张凡说。

华青阳不知道为什么张教授的死因也是保密的,张教授明明是被人用尖刀刺死的,却对外说是因为心脏病而死,而现在心脏病根本就不是什么大病,虽然时有新闻报道因为心脏问题死亡的病例,但一般就是特殊情况,而且死者岁数都比张教授大多了。华青阳胡思乱想着,一点也没有聊天的兴趣,他只是一边敷衍地哼哈回应着,表情阴郁,眉头紧锁。

陈凡似乎看出了他今天心情不好,便说:“你说张老爷子没了,你是不是就该挑大梁了?”

华青阳强打精神,长吁一口气叹道:“任重而道远,无法轻言啊。”

陈凡果然很感兴趣而诡秘地看了看他,说:“呵呵,你果然有想法,这样可对老爷子不公啊。”说完哈哈笑起来,“人家说你迂腐,没想图特先生刚死,你却是开了窍的。哈哈哈。”

“图特是谁?”华青阳问。

“你不知道吗?美国的脑外科专家,前天死的,挺有名的,你不知道吗?”

“美国,你说的是美国?”这时华青阳才想起前天看的新闻,有一个脑外科专家因为车祸死亡。便说道:“知道,不就是那个研究从外部连接大脑的科学家吗?”

“就是美国,网络上言论把美国人叫‘美巴佬’,这位图特先生也真够倒霉,是晚上在屋内睡觉的时候,一辆失控的汽车冲进了他的卧室,把他给撞死的。”

“哦,这倒是奇事。”

“这不算什么稀奇,还有更奇的呢。”

“什么事?”

“知道科林特么?”

“就是那个南美洲的脑外科医生?听子琴说起过。”

“是的,巴西的,一个月前死的。他买了一幢新房子,屋门是一种智能门,全铜制,镶金的,显得高档极了,而且这门可以算是整幢房子的安全控制中心,可以控制整个房间的安全系统,但是他却被这个安全智能门挤死了,等人们发现的时候,他的全身的骨胳已经完全被门压断成了两半。”

“哦,这也很奇葩。”

“呵呵,奇葩,奇葩之外还有奇葩,挪威的魏特林,人工智能的大伽,被自己制造的一个纳米机器人钻进了耳朵,机器人把他的大脑搞成了一团浆糊。”

“这件我倒是听说过,好像也是不久前的事。”

吴凡冷笑了几声:“现在科技工作者都快成高危行业了。”

华青阳紧皱了一下眉头,因为他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张教授的死亡,但对于吴凡的这个结论还是不敢苟同,便说:“没有那么严重吧。”

没想到吴凡冷笑一声,说:“哼,我知道我只是个混子,华青阳,我这是第一次跟你说这些话,你可要保密,不许告诉别人。”华青阳倒有些不知所措,连忙点了点头。吴凡接着说:“当这么多人死于意外,你不觉得蹊跷吗?”

“蹊跷什么?”华青阳急切地想听吴凡下面怎么说。

“感觉……”吴凡欲言又止,紧皱眉头思考着什么,仿佛解决一个困扰他许久的问题:“感觉好像被算计了。”

华青阳不置可否,笑道:“被谁?”

吴凡说:“不知道,我的研究方向是数据,以目前整个世界的技术手段做到这些真的有困难,但又不是那么遥不可及,所以,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华青阳明白,吴凡又要吹嘘他的第六感了。上一次是在一个酒吧,一个轻佻的女郎走过,吴凡便转头对几个好友说那个女的没有穿内裤,结果被女的听到了,吴凡的脑袋便被扇了一巴掌,结果吴凡理直气壮地从行为学到心理学,讲了一大堆证据,证明女郎没有穿内裤,最后是吴凡又挨了两巴掌,女郎扬长而去,留下吴凡暗自不平。

但吴凡这时并没有吹嘘他的第六感,只是拍了拍吴青阳的肩膀说:“我知道张教授去世了你心情不好,那也不至于惜言如金啊,且行且珍重吧。”

他的话让吴凡感到了一丝少有的温暖,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沉默了。

当汽车走出网络管制区,华青阳的手机马上收到了一条信息,是研究所出的批复同意通知。大意是研究所派遣他到内蒙古因公出差一个月,现在上级已经批准了。

当他回到家,还没有把出差的事情向妻子宣布,儿子就兴奋地说自己明天就可以去学校去了,华青阳知道,吸引儿子的,只是学校新近投入的脑连接教学设备。

对于他的出差,子琴并没有什么惊讶,只是说这次出差时间有点长。作为一名医院的大夫,她特意为他准备了一些常备的药品。并叮嘱他如果出差期间如果有休息时间可以回来看看,毕竟内蒙古也不太远。华青阳知道,在子琴的心中,内蒙古大约只是他们一家人去旅游的地方,过了张家口就到了,但这次去的却是阿拉善地区,阿拉善在哪里,子琴肯定是没有概念的。

当天夜里,华青阳的精神被困意袭击得东倒西歪,却一直没有睡好,第二天,子琴早已经去上班了,华青阳也早早地洗漱完毕,一会站,一会躺,坐立不安,直到9时55分,电话响了,华青阳一骨碌从沙发爬了起来,他郑重地看看窗外,感到自己完全不同的工作终于开始了。

下楼上了陈强的车,陈强也不说话,车子便慢慢开始加速,并且越来越快,一直向市外飞去。当车子减速的时候,已经到了一个山坳,穿过一片密林,就到了一排高墙的外面,三层带有长刺的防冲撞路障自动打开,车子进入了一个没有标牌,平常无奇的铁制大门。大门里面,是一个小型机场,附近跑道上停留着七八架银灰色的垂降飞机,其中一架已经启动。

汽车刚刚停下,就从那架启动的飞机下面跑过来三个人,来到车前,与陈强互致了军礼,其中一个中等身材,大约40多岁的军官上前分别与陈强和华青阳简单握了手,说:“我是潘阳,欢迎二位,时间紧迫,就不客套了,行李就不用带了,任务结束再拿吧。我们即刻出发。”说着一挥手,就带领大家向飞机急匆匆地走去,华青阳跟在后面需要小跑才能跟上他们的步伐。

上了飞机,华青阳发现虽然是军用飞机,但内部的设施并不算简陋,在两侧有两排半软的座椅,中间是一张长度达数米的椭圆的大桌,在大桌上方,机舱顶端的最中央,是一个巨大的虚拟投影设备,奇怪的是飞机没有舷窗,只有极小的瞭望口,可能是机身隐身的需要。

陈强环顾了一下四周,说:“潘上尉,你这是把哪个司令的专机借来了?”

那个中年军人笑了笑说:“这可不是谁的专机,这是一架小型的指挥机。因为在路上要向你们介绍情况,正好这飞机上的设备可以使用一下,所以就用这架了。”说着,他走到飞机前面,按下了启动按钮,飞机开始平稳地升了起来,同时刚才有些尖刻的电流声变得越来越低沉,渐渐听不到了。

潘阳示意大家坐下,陈强和华青阳坐在一侧,潘阳和另外穿军服的两个年轻人坐在另一侧。潘阳说:“我先介绍一下吧。我叫潘阳,来自于六研保卫科,这两位是我们保卫科的小李,李东胜,还有小刘,刘昊然。”两个年轻人分别起立敬礼。陈强也简单介绍了自己和华青阳。

潘阳说:“这次去内蒙古,因为是保密行动,所以飞机飞行期间是五级隐身飞行,而且没有飞行员,是全自动飞行,如果有通讯要求,必须用专用通讯通道。”说完向旁边的年轻人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介绍情况了。

那个叫李东胜的小伙子站了起来,对着陈强和华青阳说:“下面由我介绍一下这次任务的情况。”他走到大桌前面,按了桌子下面一个按键,那大桌的桌面突然活动了起来,同时,从机舱顶端的投影设备照下一束光,覆盖了整个桌面。

那个桌面原来是由无数细小的针状物组成,通过控制这些细针的高低,组成了一幅地形图,而那个投影设备投下的光,则为这幅地形图加上了色彩,于是,郁郁葱葱的森林、平滑的草地、碧波的湖泊、高耸的建筑,便如亲眼见到般真实地显示在桌面上,形成了一个无比具象的沙盘。而这个沙盘正在不断地匀速移动中,华青阳清晰地看到密云水库从沙盘的中央逐步移动到沙盘的外面,在半空中还有一些黑点在移动,那一定是飞鸟。看来,这个沙盘是时刻显示着飞机下面地形的全貌,至少可以显示数百平方公里。这时,沙盘之上,一朵白云也飘了过来,然后又出现了几朵,然后变成了一片云,白云也渐成了黑压压的乌云,在中心位置,还有灰色的迷雾一直延伸到地面,那里一定是在下雨。华青阳通过瞭望口看了看机外,发现飞机正无声无息地在一片云雾之中穿行。他想,如果能够做到连天气实况都能全息显示,那么肯定需要多个不同用途的卫星同时协作才能实现,这虽然是一架小型飞机,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啊。

李东胜拿起桌下的一个控制设备,灵活地做着各种手势,那个沙盘上显示的景物突然变小,高山也矮了下去,整个沙盘竟显出地球表面的弧度来,大约显示了四分之一个地球。景物再次放大时,桌面上显示的不再是飞机下面的地貌,而是一处稀疏的草原,草原的中央是一片绿树环绕的灰色建筑群。

他说:“这就是位于内蒙古阿拉善地区的6号研究所,张教授于十五天前被杀,就是发生在这幢建筑里。”随着他的操作,建筑群最北面的一处扇形建筑变成了暗红色。那幢建筑逐渐放大,终于占满了整个桌子上面的空间,这时,桌面的沙盘显示与舱顶的全息显示突然分离,桌面上仍然显示飞机经过的地形,而投影显示着建筑。那建筑越来越近,并逐渐下沉到了建筑地下,一个大门门口站着几个人,其中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站在最前面。

“这是以我的视角拍摄的,白发的是我们六研的总负责人苏志远教授。”潘阳面色阴郁,语气低沉的说:“当时拍摄时间就是张教授被发现死后的十五分钟。”

从全息视频看,潘阳走得特别着急,甚至都没有和接应他的人握一下手,就匆匆的带着他们上了二楼,他们转了一个弯,走过一条长长的走廊,路过一个警卫室,然后是更衣室,消毒室,检查室,最后才到达了实验室。实验室中旁边一个房间的房门半开着,潘阳走了进去,就看到张教授躺在地上,鲜血流了一地,一把刀斜插在了他的胸上,就和华青阳所看到的照片一模一样。他实在不忍心再一次看到张教授这惨烈的死状,不由于把眼睛瞥向一边。

“这些天来你们有什么发现?”陈强问。

潘阳说:“从作案现场看,作案手法非常低劣,就是用最原始的杀人工具杀死了张教授,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因为你们也看到了照片,从刀进入张教授身体的角度、力度还有张教授身体倒下的姿势来看,自杀几乎不可能,所以只能是谋杀。”

“为什么?”

“刀子虽然是从左胸外侧斜插进入张教授身体的,也没有发现其他人员来过的痕迹,但刀子进入的角度就很奇怪,因为张教授是左撇子,按这个思路张教授无论用哪只手,以那个角度都很难用力,如果是自杀,这一点就非常奇怪了。”

“那就没有发现什么别的?”陈强接着问。

“奇怪的就是这一点。”潘阳皱了皱眉说:“作案现场看上去极其普通,但开始调查起来才发现,这案子却不简单,而最不简单的一点就是我们没有发现任何凶手作案的痕迹。指纹、毛发、DNA,哪怕是一丝衣服的纤维,我们都没有发现。可以这样说,那个房间的每一个分子都应该是属于那个房间的,我们没有发现任何外来的东西。”

“房间没有监控设备?”

“那个房间是张教授的私人休息室,是没有监控设备的。张教授在这里因为是一个人,而且经常工作到很晚,所以领导专门为他准备一间休息室,结果他大部分时间就是睡在这里,他自己的宿舍虽然离实验室只有步行几分钟的路程,条件更好一些,但他却很少回去。”

“但如果说真是自杀,其实也能说得过去。”陈强说。

潘阳苦笑道:“自杀?只要把刀插进胸膛就可以,为什么还要斜着插?那个角度,两只手都无法用力,你还可以,别忘了张教授只是一个书生。还有,他为什么要自杀?一个国家知名教授,在单位无处不受人尊敬,晚饭时还和大家乐呵呵地谈论当天晚上和明天的工作,还给大家讲着以前工作中的趣事,当天晚上,他却自杀了?”

“但我们也不能否认这种可能性。你们这几天来就没有什么发现吗?”陈强不解地说。

潘阳再次苦笑:“我们甚至对室内的空气和各个角落的菌群都进行了采样,都没有发现任何外来生物的痕迹。而张教授的尸体,我们几乎把每个DNA都进行了检查,也没有发现什么异样。这些天来,我们整个部门已经停止所有的研究工作,对每个人进行了讯问和审查,但一无所获。”

“可是……”陈强还想说什么,但华青阳突然打断了陈强的问题,问道:“潘阳同志,那么张教授在你们那里到底是负责什么工作?”

大家的眼光都向华青阳看过来,潘阳迟疑了一下,然后说:“华青阳同志,张教授负责的是一个绝密的项目,既然你们已经参与了这个案子,那么当然也有权知道一些。等到了驻地,会有人为你们介绍的。”

说完,他的头又转向陈强,说:“陈强同志,其实我们要求国安局参与这件案件,并不是调查张教授的死因。”

“哦。”陈强惊讶地睁了一下眼睛,“难道还有别的事?”

“毕竟现在科技发展太快了,要想杀人于无形也并不是不可能,对于自杀和他杀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张教授死了,更重要的是他为什么会死?”

潘阳的这几句话让陈强和华青阳有点迷惑,一时理解不了。怎么死的不重要,为什么死却很重要,这句话怎么听怎么像是悖论。

他接着说:“就在张教授死去的前几天,我们的监控系统发现在驻地远处的山坡上有几名国外的游客。我便带了几个人上去盘问,是三男两女,是从巴西来旅游的,说是误走到军事禁区边缘的。我们对他们进行了人身检查,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但我可以肯定地说,他们就是间谍,但没有证据,他们也应该没有得到什么,所以就让他们走了,如果凭怀疑就抓起来,那么这段时间我们抓的人肯定得需要专门新建一座大楼。但就在他们转身离开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个人的脑后面有一个纹身。是一个太阳形态的文身,我只是随意看到,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特别。但是……”这时潘阳故作神秘地皱起眉探出身来,接着说:“在张教授死后,我们整理他的遗物的时候,在他的床板下面发现了这个。”潘阳用手一指,只见投影设备显示出了一张大大的照片,照片是一张纸,纸上画了圆形,圆形的周围有许多凸出,仿佛一个齿轮,在圆形的内部有一条三角形鳞片的蛇形图案首尾相接,再内部则是两排两则小中间大的尖齿,形成了一个椭圆,仿佛一张有着利牙的嘴。

陈强和华青阳无不惊讶地看着这张图片,陈强问:“这个图案和你在外国游客身上看到的图案是一样的?”

陈强的问话让华青阳不由得浑身一紧,打了一个寒颤,他死盯着潘阳,期待着他做出一个否定的回答,虽然他心里可以肯定,事情说到这里,这几乎是不可能。果然,潘阳满脸阴郁地点了点头。

陈强自然感到了事态的严重,他紧锁了眉头,压低了嗓音问道:“难道说张教授有向国外出卖情报的嫌疑?不可能吧。”华青阳突然吼道,“他对钱毫无兴趣,他的兴趣就是工作、工作,怎么可能,仅凭一张画就这样说太不负责任了。”

潘阳平淡地看了看华青阳说:“说是出卖情报并不确实,因为我们没有发现任何其他的证据,而张教授似乎也没有得到任何东西,所以现在并不能肯定。”

整个飞机舱内突然谁也不再说话,都在想着事情最为可信的解释,但似乎谁都没有答案。

“那几个旅游的外国人肯定找不到了?”陈强突然说。

“是的,我们派了几架无人机,但他们似乎钻进了沙丘里不见了,后来甚至动用了数颗卫星寻找,但他们一直向北走进了戈壁,在一场沙暴过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么入境记录呢?”

“没有,应该是偷渡过来的。”

舱内再一次沉默。这时一片绿树环绕的灰色建筑缓缓进入桌面的沙盘显示中,潘阳慢慢站起身来说:“同志们,我们到了。”

飞机缓缓进入了一片屋顶停机坪上方,但并没有立即停下,而是悬在那里。随着一声轰隆隆的响声,停机坪从中间分成两半,变成了两扇向上开启的大门,并缓缓打开,飞机这才降落进入大楼,等到上层的停机坪完全合上,飞机关闭了反重力系统,打开了机舱门。

陈强说道:“没有想到,这个停机坪竟然是个假的,真的却在下面。”

潘阳挠挠头说:“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各个国家总是对别的国家的秘密建筑特别感兴趣,我们这里对外是畜牧研究所,甚至动员了后勤部门定期赶了几批羊或者几头牛进出研究所,但百密终有一疏,这么大的一个地方,进来是那几头羊,出去还是那几头,还经常有各种飞机进出,难免让人怀疑,后来我们就发现周围出现了越来越多的陌生人,我们算是想明白了,纸包不住火,也就随它去吧。现在太空中至少有四、五个国家十几颗卫星对着我们,所以我们必须隐蔽一点。各位,请吧。”

华青阳心情非常复杂,他心里一直在想张教授的事情。张教授怎么会是国外的间谍?这太荒唐了,不可能,绝对的不可能。他做间谍是为了什么?钱,是他最不感兴趣的东西,而且他并不缺钱,如果和一个企业合作,他立刻就能成为亿万富翁,但他已经数次拒绝这种机会了,而他自己的生活标准比一个最普通的公司职员还低,但除了钱,做间谍还能得到什么呢?信仰吗?那也不可能,他出生于一个教师家庭,他的父亲是在一名德高望重的哲学教授,他可以说是在最正统思想中教育长大的孩子,而到了他这把年纪,已经把人生的哲学问题思考得非常透彻了,他绝对是一个坚定的共产主义者,他在一次会议上甚至嘲笑美国社会学学术泰斗耶哈德的《二十二世纪的自由主义宣言》,认为其极其可笑,说这是给落水狗的又一根骨头而已。

他一边想着,一边跟在陈强后面下了飞机,穿过闷热的室内停机坪,进入角落的一个电梯。电梯门口有两个士兵拿枪笔直地站在两侧,到了电梯里面才发现电梯内非常大,估计是为了方便搬运空运过来的一些设备。

潘阳直接按下了负三层。陈强就问:“我们是先去实验室么。”

“中午了,我们先去吃午饭,但无论到哪里,都得走地下。”潘阳用手指了指上面,“现在的卫星,地上有个蚂蚁也能看到,这些建筑在修建之初的时候就设计了地下通道,否则,哪里是实验室,哪里是宿舍,哪里是食堂,研究所有多少研究人员,不出两天,全世界就都知道了,甚至于还可以通过人们手拿文件的标题知道工作的具体内容。”潘阳苦笑着摇了摇头。

“理解,理解。”陈强点点头。

走出电梯,是一个大厅,走过一个长长的走㾿,打开一扇门,就到了一个巨大的餐厅,只见餐厅里足有上百人,他们大部分虽然或老或少,有的已经白发苍苍,有的还像是刚毕业的学生,一看穿着白大褂,戴着眼瞳,就知道他们每一个都学历甚高,是科研人员,中间还有一部分军人,其中一个看肩章,居然是少将军衔。在餐桌间的过道,不时有顶着饭菜的机器人穿过。人们或站或坐,三三两两围着桌子吃着饭,有的在谈笑,有的在争论,虽然人们的说话声音都不大,但这么多人在一起,整个大厅也显得熙熙攘攘。

华青阳在飞机上只看到并不高的建筑散落在树间,发现院子里并没有一个人在走动,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已经处于关闭状态,但没想到,这里的人全部都是生活和工作在地下。潘阳走到角落一个单独的房间,叫大家坐了下来,按了一下桌边的按钮,桌面上就显示出眼花缭乱的菜单。潘阳说:“这个房间是餐厅工作人员的休息室,因为这里的人员比较固定,几乎每个人都认识对方,如果来了外人,就会特别容易大家的注意,我们就在这里将就一下吧。今天就不请大家吃大餐了,随便吃点吧,面条怎么样。”

华青阳的心里仍然在不断地翻腾,似乎有许多话憋在心里不吐不快,为了不让外面的人听到他们的谈话,他压低声音说:“我绝对不相信张教授会是间谍,他为什么?他没有任何理由去做间谍,他缺钱吗?他不需要任何手段就可以成为我们中间最有钱的人,可是他没有,现在却去做间谍,这太荒唐了。”

那个叫李东胜的年轻人说:“青阳同志,你别激动,你所说的意思,我们也都清楚,潘处长我们也并没有把这个作为我们调查的方向,或许也仅仅是个巧合。”

但是这个年轻人的话华青阳却并不相信,巧合?这世界哪会有这样的巧合?发生在张教授失去生命的时候,把一个外国间谍有关系的东西藏在了自己床下。

潘阳郑重地看着华青阳,似乎为了让华青阳相信自己所说的,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华青阳同志,我们知道你和张教授有师徒之谊,你说得也并无道理,我们从来没有认为张教授是间谍,我向上级部门汇报的时候我也和你一样是这样说的,否则的话,现在估计这个大厅里你不会看到一个人,上级部门肯定进行一次大规模清查行动。我们今天求助你们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查清这件事来龙去脉,也是为了给张教授以清白。”

他的话让华青阳无言以对,整个房间内的人一下子就沉默了。

这时房门自动打开,一个四四方方的机器人进来打破了尴尬。顶部的托盘里,有五碗牛肉面,这里的牛肉面与华青阳在北京吃的完全不同,厚厚的牛肉片居然盖住了大碗的大部分,剩下是一片绿油油的油菜和半个煮鸡蛋,看上去色彩诱人,闻起来香气扑鼻。李东胜和刘昊然站起身来为大家端面,似乎是面条的香气让人有了食欲,或者是真的饿了,大家都没有谦让,各自守着自己的碗吃了起来。

急匆匆吃完面条,他们被潘阳带领着又穿过另一条走㾿,来到地下5层的位置,潘阳敲了敲门,里面有个老人的声音说道:“进来。”

打开房门,一位穿军装的老人从办公桌旁站了起来,并与陈强和华青阳握了手,并不等潘阳介绍,自己说道:“欢迎你们,我是苏致远,是这里的负责人。”说完做了个请坐的手势。然后又坐在了办公桌后面,等别人都在简易沙发上坐定了,他扶了扶眼镜,似乎是让疲倦的眼睛精神一下,接着说:“我想潘阳已经把情况给你们介绍了,我便不多讲了,现在发生这个事情的确有些让我们力不从心,研究所的工作很多,还要应付接二连三的间谍。”

“间谍?”华青阳还想着张教授的事情,以为这个姓苏的说的就是张教授。

“是的,间谍。我们几乎每天都会处理一起或者几起间谍事件,这其中包括间谍卫星、间谍无人机、间谍微型机器人、机器甲虫、机器苍蝇,还有不计其数的真正的间谍。现在又出了张教授的事,实在是焦头烂额啊。”

华青阳抢着说:“您也认为张教授是间谍?”

苏致远一摆手做出了否定的手势,他刚要说话,陈强说:“苏所长。”苏致远立即把手摇得更急了,说:“我们这个单位没有级别,也不叫研究所,你叫我老苏就好了。”陈强才不在意对别人的称呼,接着说:“首长,这些间谍汇集到这里来,一定是想盗取什么科研成果的,那也说明你们的研究工作不仅对于国家,甚至对于世界也是非常重要的,那么你们的工作到底是研究什么东西呢?还有,”他让华青阳把张教授留给他的那截插头样的东西拿了出来,放在了苏致远的桌上,“这是张教授留给华青阳同志的东西,这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苏致远盯着桌上的东西沉默了两秒钟,然后说:“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插头,在我们这里是有很多的,但只是在这里,别的地方是用不到这种东西的。不过,这个东西被裁断了,另一头连接着什么却不知道。”然后他站起了身,把插头交给了华青阳,接着说:“关于我们这里是做什么研究的,我可以告诉你们,我们这里是研究宇航科技的,专门为某些大型返回式航天装置提供服务。”

“可是这类研究机构不是都位于者东北地区么?”华青阳问。

苏致远点了点头,慢悠悠地说道:“是啊,许多重要航空生产基地位于东北,也是因为东北历来是重工业基地的基础,风水轮流转,谁能想到航天科技发展如此迅速,航天消费如此巨大,宇宙探索如此奇妙呢?正是航空产业让一些老重工业基地焕发了青春,这才有了辽东市的大开发。几十年来,随着东北航天工业体系的基本成熟,西北的发展便显示出落后了。中央也是想把东北的产业尽量外溢,所以才在这里设立了这个研究所,主要是因为内蒙古地大人稀,可以进行一些其它地方不能实施的实验。我们这个机构便是这样一个研究机构,主要是为航天工业服务,研究下一代航天前沿技术,也是为了西北发展提供技术支持。因为毕竟是比较前沿的东西,为了防止技术外泄,保密是必须的。张教授是国际知名的材料专家,这里的研究自然少不了他,所以我们通过各种渠道与他沟通,终于说服他来这里工作一段时间,只是没有想到会出这种事。”

说着这话,他沉默了一会,仿佛是在为张教授默哀,然后说:“自从张教授去世之后,我们想自己查出真凶,但却发现这事情并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所以立刻联系了上级部门。潘阳,你带这两位同志先去现场看了吗?”

潘阳答道:“哦,还没有,来了之后先吃的午饭。”

苏志远的脸色上始终有一种平静的沉郁,仿佛他的大脑中藏着无数的秘密,而那秘密给了他巨大的负担,让他不堪重负,他又扶了扶眼镜,说道:“先带两位同志去看看现场吧,侦破案件,这两位同志是专业的。”说完,他从鼻子里呼出一口气,仿佛是一声叹息,但从嘴里发出来,难免让人觉出他的悲观,所以为了掩饰,那声叹息是从鼻子里发出来的。华青阳心中充满了狐疑,他不解地观察着眼前的每一个人。

陈强则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苏致远听他讲话,等他说完了,陈强没有转头,只是用眼神斜瞟了一下华青阳,他的眼神似乎在说:“不要相信他的话。”

潘阳在前面带着路,华青阳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个地下建筑。原来整个建筑的员工办公室都是围绕着中心的地下实验室建的,实验室被密密麻麻的管道和仪器所填满,看不出是用来做什么的。张教授的办公室在实验室的另一侧,需要穿过整个实验室。在路上陈强详细询问了张教授的各种对外联系的终端检查情况,潘阳一一回答,但内容却都是一样的,那就是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到了张教授的办公室,华青阳才发现这里的陈设极其简陋,可以说,这仅仅是一个睡觉的地方,一张小小的铁床,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办公桌,桌上整齐摆了几本书和笔记本,再有就是一个普通不能现普通的军绿色铁皮衣柜。陈强戴上了手套,翻了翻桌上的书和本,仅仅是几本古代小说,有《红楼梦》、《围城》、《搜神记》,还有一本很早年前出版的科幻小说《地球重启》,大概张教授把这个小屋当成了纯粹休息的地方,所以并没有专业方面的书籍,也许这些小说是他睡不着觉时的读物,但《地球重启》这本书又与其它的书籍不属一个类型,所以陈强特意多看了几页,但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几个笔记本也仅是工作会议的记录。陈强打开了衣柜,里面只是几件制服。在屋子的最里面是一个小型卫生间,几件洁具整洁如新,看来张教授大部分时间都在实验室,所以这个卫生间他很少使用。

“这屋子里的血迹是什么时候打扫干净的。”陈强问。

“是我们做完检测之后,我们对血迹分成了36个区域,分别进行了检测。呆会会发给你报告。”潘阳说。

“凶器呢?”

“是所里向每个人分了半个西瓜,厨房师傅和西瓜一起送来的,忘了收回来,在张教授屋里已经很多天了,我们也进行了痕迹与DNA分层测定,因为时间太长,连厨师的痕迹都没有了,只有张教授的痕迹。”

陈强点了点头,对屋内的每一样东西又都检查了一遍,也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说道:“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我们出去吧。”华青阳也正在装模作样地左右查看,这时也随声应道:“好的。”

但当他们刚刚走出屋门,陈强却在门口站住了,华青阳问:“怎么了?”

陈强似乎急切地思考着什么问题,嘴里喃喃地说:“总觉得有些奇怪,但又不知道哪里奇怪。”大家都站住了看着他。

陈强突然说:“等我一下。”说完又回到了张教授的办公室。人们都跟着他重新回到屋里,只见陈强,翻看了张教授的被褥、书籍、衣服,好像又把刚才检查的动作又做了一遍。人们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做完这一切,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陈强结束了检查,站在了屋中央,思考了片刻,然后慢慢地走到办公桌前,坐到前面的椅子上,双手小心地打开了桌边的一个笔记本,翻到一页空白处,停在了那里。那一页纸上,缺了一个小角。

他用手撕下了那张纸,交给了潘阳,说:“麻烦你帮我检测一下。”潘阳觉得这一切都有些莫名其妙,说:“一个本子缺个角很正常,在造纸厂切割纸张的误操作,或者制本厂机器人的操作,只要有万分之一秒的误差,每天总会有几十个有这各情况。”

陈强却并没有被说服,他说:“但无论什么样的失误,这被切下的一角的边缘应该是直线,或者是带有起毛的不规则曲线,不可能像这样齐整,还带有弧度。”

他的话引得潘阳和大家都上来看,果然,那个被切下去一角的地方是带不易察觉的弧度。潘阳仍然觉得这无关重要,脸着带着疑问,但还是拿了那张纸走出了屋子。

潘阳走后,陈强一直一次又一次地查看屋内的物品、角落,以期望发现一点不正常的迹象,他一边查看,一边问:“苏所长,除了研究所的人,张教授在临死之前,见过什么人没有,还有他的通讯记录、网络记录查过吗?”

苏致远想了想,说:“通讯和网络倒是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只是他托脑研所的李远初教授买了什么东西,在他临死前三天,李远初教授从雄安市来到这里看望了他,据他说,他们聊了一个晚上。”

“李远初?”陈强疑惑地说。

华青阳当然知道李远初这个名字的,他说:“哦,李远初教授,是张教授的好朋友,国家著名的脑科学专家,他曾经到我们所找过张教授几次,我们还一起吃过饭。”

“脑科学?”陈强又疑惑地说。

“是的,在脑科学这方面,不光在国内,在国际上李远初教授也是鼎鼎大名,有种直接向大脑存储数据的技术就是他搞出来的,现在这个已经应用了。全国许多学校开始使用他研究出来的设备,当然现在还是试点,估计如果感觉效果好的话,以后全国学生就不用那么辛苦地学习了。”

“什么设备?往大脑里插根管子吗?”陈强说。

华青阳和苏致远呵呵地笑了起来。华青阳说:“当然不是插管子,他们的设备是用微传输技术,类似于戴个耳机。”

陈强也笑着点了点头,又问道:“他们谈了些什么?”

苏致远说:“一个通宵,肯定谈了很多,但具体内容就不知道,不过张教授在李教授走后和我谈到了他们说的内容,大致都和现在脑科学的发展有关,我也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寻常的地方,科学家嘛,总是谈论自己的专业多一些。”

陈强思考片刻,问道:“李远初有进入这里的自由吗?这可是个保密单位。”

苏致远答道:“是这样,李远初教授是张教授的好朋友,也是有名的科学家,张教授请他来也是因为他所从事的某方面工作与我们的研究有帮助,是经过我的同意的,而且李教授来时也同意做了保密协定的,这一点李教授也是理解的,毕竟他自己也曾经从事过类似的工作,所以,倒也不用担心他会泄密的问题。”

陈强沉默地点头,似乎觉得有问题却又抓不住什么把柄,突然他又想到了什么,转过头问华青阳:“你在张教授的葬礼上看到了李远初吗?”

华青阳不知道陈强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他仔细想了想,说:“好像没有吧。”他真的没有看到李远初,因为去参加葬礼的他大部分人都认识,不认识的也肯定见过面,如果李远初这种大科学家去的话,在他的周围肯定有一圈人在借谈论科研问题来拍马屁,所以他可以肯定并没有见到李远初。

“呵呵,这倒奇怪了。”陈强说的时候表情暧昧。

华青阳说:“你可不要小看这个李教授,他是多少医务工作者的偶像啊。”

“也包括你的老婆?”陈强玩笑着说,华青阳微微一笑,算是承认了。

这时,潘阳从门外走了进来,他紧皱着眉头,满脸狐疑,别人一看就知道他遇到了难题。

“怎么了?愁眉苦脸的。”苏致远问。

潘阳看了看他,把装着那张纸的塑料袋放到了桌子上,说道:“奇怪了,这张纸的这个角不是金属切割的,而是,而是不知道什么东西切割的。”

“什么叫不知道什么东西?”苏致远厉声说,似乎科学家的脾气又犯了,对这种模棱两可的话有些生气。

“老苏,你别生气,听我仔细说。”潘阳咽了口唾沫接着说:“我们检测发现纸角虽然有些毛边现象,但也是纸的上下边缘,我认为应该是由于经过一段时间自然磨损造成的,但在纸张的中心位置却是特别整齐,应该是纸角切割时的原始状态。我们发现,它的整齐程度绝对不是一般的刀具或者金属的切割工具,怎么说呢,虽然有些弧度,但整齐得有些让人不可理解。”

“那么,到底到什么程度?”苏致远问。

“边缘结构误差不到0.5纳米。”潘阳回答到。

“那么说切割这个纸角的工具已经到了原子级别了。”苏致远一边用两个手指摩挲着下颚一边说:“这真的奇怪,我们能达到近似精准度的东西就是超纤光纤了,但不可能啊,按这种弧度,光纤肯定会折断的,那肯定还有其它的东西可以达到这种精细程度,而且是金属的。”

华青阳说:“航天器中用到的超纤金属制作倒不是什么难题,可是用这种东西做什么呢,论功能,远远比不上超纤光纤啊。如果张教授想用金属替代光纤,可是为什么呢?没有理由啊。”

陈强说:“难道其他研究人员就没有人知道张教授的想法?”

苏致远说:“所有的研究进展都是有记录的,我也并没有发现什么研究方向的变化情况,其他的研究人员都已经问过不止一次了,并没有什么异常啊。”

“呵呵。”陈强冷笑了几声,说:“几位大科学家,技术的事情我并不懂,但我明白一件事,看事情的发展,就应该把事情的细枝末节去掉,你才能抓住事情的根本,才不会被这些乱七八糟的带偏。首先,我相信你的调查,研究所里的情况一切正常,只有张教授死亡事件才是特殊的,与这想联系的一共有三件事,第一是一幅太阳的卡通画,第二是这张缺角的纸,告诉我们还存在一种超纤的金属制品,第三就是李教授的到来。如果,我们把特殊的三件事连在一起会怎么样呢?”

这倒把华青阳逗乐了,半带嘲笑地说:“你是说李教授带来了一张卡通画和超纤金属?”

陈强并没有说话,而是把两只手叉在胸前,微笑着看着华青阳和苏致远。华青阳看了看苏致远,苏致远也冷静地看着他,他突然停止了笑,他立即明白,苏致远也觉得陈强说的并不是瞎猜,而是真的有这种可能性。

为了不再尴尬,华青阳接着说:“这事,去找李教授问个清楚不就得了。”

陈强说:“我们必须到雄安跑一趟了,而且应该尽快。”

华青阳确定陈强这个人是个急性子,便随口问道:“什么时候?”

陈强看了看手表,说:“现在是下午3点钟,如果我们即刻出发的话,大约下午6点半能到雄安。”

苏致远和华青阳都惊讶地看着陈强,华青阳则睁大了两眼,说道:“可是,可是我们刚刚来到这里,我们许多地方还没有调查,杀死张教授的凶手还没有找到线索……”

但他还没有说完,陈强就伸手打断了他的话,说:“苏所长,我能不能和华同志单独谈一谈。”苏致远笑着点了点头,走出了屋门。

陈强随手关了门,低着头在屋里走了一圈,然后站在了华青阳的面前,面色平静,但略带威严地说:“华青阳同志,你觉得潘阳这个人怎么样?”

真的没有想到陈强问这个,一下子把华青阳问愣了,他嘴里结结巴巴地说:“他,他怎么样,我怎么知道?你怀疑他?”

陈强照样笑了笑说:“我不是怀疑他,我是想问你,你相不相信他的能力?”

陈强的话让华青阳糊涂了,他急忙回答:“相信啊。”

陈强问道:“你相信苏致远和潘阳吗?你认为他们杀死了张教授吗?”

陈强的问话让华青阳更糊涂了,他说:“他们,他们为什么要杀死张教授?”

“呵呵。”陈强笑了,接着说:“我并不了解苏致远和潘阳,但在这样一个高科技的研究所里,杀死一个人并不容易,可以说是不可能,所以。而看上去潘阳也是一个训练有素的军人,虽然不了解,但是我相信他的能力,既然他已经把这里的一切调查得奶清楚,而且没有什么收获,我们再在这里呆下去也是徒劳。”

华青阳机械地点了点头,听陈强接着说:“目前在这件事当中,三个主要的疑问点,一是超纤金属,二是那张画,三是李教授,都是来自于研究所之外,所以我认为强迫张教授自杀的原因肯定不是在研究所内部,而是来自于外部,如果我们把精力调查这个建筑内部,也许会有什么发现,但我认为也是丢了西瓜,拣了芝麻,你认为呢?”

面对陈强的提问,作为科学家的华青阳这时脑子竟差点转不过弯来,他一方不得不佩服他的这么清晰的逻辑,但心里还是觉得不妥,问道:“可是这里是第一现场啊。”

陈强笑了笑说:“张教授死了这几天来,凶手如果真的在这里,那么他早就把一切痕迹打扫干净了,那为什么还要在教授的床下留下一张画?”

华青阳无言以对,用抬杠的口气说:“正是有了那张画,你才把注意力转到外面的。”

陈强收敛了笑容对他说:“那张画是张教授自己画的。”

华青阳又一次惊呆:“你怎么知道的?”

陈强转过身,面向着张教授那张普通的木质办公桌,说:“那张画是张教授用签字笔反复描出来的,在这张木桌子上留着笔画的痕迹,而且这痕迹内有抹布擦过后留有的污垢,而且污垢的颜色不同,这说明不是一天画成的。”

华青阳彻底折服地低下了头,是的,如果是那样肯定不是凶手画的,凶手不可能不止一次在张教授的办公桌上画画而不被发现,那么,那张画肯定就是张教授自己画出来的。

看到华青阳不再说话,陈强走出门去,和苏致远低声说了几句话,苏致远听完后皱了皱眉,似乎是陈强给他出了一个难题,而他也没有办法,只好点了点头。陈强又回到屋里,拍了拍华青阳的肩膀,说:“走吧,我们即刻出发。”说完走出屋去。

“去找李教授吗?”华青阳在后面追着问。

“当然。”陈强一边急走,一边干净利落地说。

他们穿过了实验室大厅,拐了几个弯,进入了电梯,然后来到了停机坪。陈强和华青阳与随后赶来的苏致远、潘阳等人简单地握了握手,连话也顾不上说了,就上了飞机,苏致远也许走得有些急,他喘着粗气在窗外向他们告别,潘阳则大声向远处喊着,让人赶快把停机坪的顶棚打开,看来这个时候用嘴喊比打个电话更有效率。

“雄安781停机场。”陈强一上飞机就说出了目的地,飞机立即自动起动了,他们刚坐下来反重力设备也已启动,脱离了地面,而随着顶棚的徐徐打开,隐身功能也逐级打开,建筑也仿佛从地面陷了下去,直到看到一只鸟在正面略过才感觉到飞机已经升到了空中。

这次回程飞机上并没有其他人,完全处于全自动驾驶状态,很快飞机中心桌面上三维显示的山脉、平原平滑掠过,华青阳想肯定来时没有关闭显示开关,而开机后飞机默认了自动开启,科学家的强迫症症状便显露了出来,总觉得如果无人观看而没有关闭实在是太浪费了,而四处找三维显示的开关,找了几分钟才发现桌子控制台下面有一个按钮,按了下去后,桌子上的三维显示立即消失,桌面也变成了普通的桌面。

把显示关了,华青阳觉得心里舒服了一些,但很快又觉得空落落的,又把三维显示打开了。他本来以为要在内蒙古呆上好一阵子,以查清张教授的死因,他昨天晚上还为此进行了心理建设,但绝对没有想到,才不到一天的时间,他们就要离开这里了,他内心产生的失落的感觉就来自于这种心理落差,他内心似乎隐隐有种缺憾,好像有些对不起张教授似的。

这时,他的电话响了。他掏出电话一看,来电话的却是子琴。子琴问他现在在哪里,华青阳正要说话,就下意识地看了看陈强,陈强在旁边也大致听明白了意思,就用食指做了一个否定的动作,华青阳明白他的意思,便说正在内蒙古,开完会议,正要去宾馆。然后子琴说了许多孩子的事情,然后华唐风又接过了电话,大概是第一次接触可以直接和大脑互动的教学设备,今天感觉非常新奇,然后他兴奋地说了许多话,华青阳想自己的孩子从小就是一个见人三分熟,别人理他一句他便说个没完的社交达人,一点也不像自己,而他一直相培养孩子成为自己一样的科学家,不,应该比自己强,就像是张教授那样的科学,国际学术泰斗。也许就像是一个老木匠总是希望树直着长,总是看黄山的迎客松不顺眼一样,儿子的却总是与自己想象不同,一天一天的变化总是让自己手足无措。

在华青阳打电话的时候,陈强也打了一个电话,大概是向上级领导汇报这次去内蒙古的情况,在华青阳挂断电话后,陈强仍然没有打完电话,但似乎已经汇报完毕,只是静静地听着电话里的声音,不时点点头,说声“好的”。

又过了大约十几分钟,陈强挂断了电话,华青阳问:“和领导汇报完了?领导有什么指示?”

陈强并没有说话,而是走到一把椅子前坐了下来,也用手示意华青阳坐下,然后说:“青阳,先和你说一下,我知道你已经习惯了研究所的有规律的生活,对现在的工作的节奏肯定有一个适应过程,但是……”陈强停顿了一下,笑了笑,仿佛怕自己将要说的话把气氛搞坏,先让华青阳放松一下,“有些东西是不能乱问的。”

华青阳在心里吐了吐舌头,想自己刚才问得实在唐突了,毕竟自己面对的不是吴凡,而是陈强,一个国安局的警员,而且谈论不是喝酒吃饭,是关乎一个人生死,或者许多人的生命问题,自己怎么会拿这些事当家常呢?他连忙诚恳地说道:“对不起。”

陈强也不在意,继续说:“我和领导汇报了我们去内蒙古的详细经过,还有下一步的计划行程。还有一件事,现在,我们应该谈一谈你的身份问题了。”

“身份?我的身份?有什么问题吗?”华青阳有些莫名其妙。

“你误会了,是领导向我建议了给你一个新的身份,主要是为了方便工作,虽然你才刚开始工作,但为了工作方便,我觉得还是有必要的。”

“那么我有了新的身份,还是研究所的人员吗?”华青阳问。

“你留恋研究的工作吗?”

华青阳想了想,说:“也许吧,毕竟呆了那么长的时间,我认识的人都在科研单位,所有的朋友也都在研究所,而且,有些工作只做了一半,我以为只要半个月就会回研究所了。”

陈强点了点头,说:“但是现在情况比我预想的要复杂,甚至还涉及到了外国间谍,所以今后我们所遇到的情况可能要复杂得多,也许半个月的时间不能调查清楚这件事,如果以一个研究所的研究人员的身份四处乱跑,参与这件事,肯定让人怀疑,从张教授的死你也知道他们的手段,所以我们必须事先安排好你的身份,主要是为了以防万一。当然,或许,这件事半个月过后就真的结束了。”

“那我现在是什么身份?”华青阳对他自己的新身份很感兴趣。

“我下面说的话你最好记熟,当然不是马上,呆会会有信息发到你的手机上,但只保留十分钟。你听好了,从今后你就是内蒙古政府办公室的一名工作人员,自从张教授来到内蒙古的研究所工作后,与省政府工作人员来往频繁。在一个半月前,省一名副书记李秀峰向张教授提出,让他推荐一名科研工作经历的高级知识分子,来内蒙古当职,他比较自私的想法是加强自治区与北京市内各大科研院所的联系,然后把内蒙古作为有关科研机构的实施基地,并借此推进内蒙古的发展。然后张教授就推荐了你。虽然张教授去世了,但你却被调入了内蒙古政府工作,而且因为你和所长的个人恩怨,主要是你的研究项目撤消,所长迟迟不给你安排工作,所以你也想利用这次机会离开研究所,这次去内蒙古,就是因为你的一次面试,省政府组织部门比较满意,所以你就履职了。”

华青阳张着大嘴,听着陈强把这一套谎话说的十分流利,仿佛他就是一名爱打听官场消息的组织部干事。

等陈强介绍完了,华青阳竖起大拇指说:“你可真行。要不是说的我自己,我还真的相信有这么一个人,编的真的是有板有眼啊。”

他的话也逗得陈强笑了起来,然后说:“这并不是假的,你的调令、组织关系、入职手续已经在今天下午全部办好了。”

“那这件事完成后我还可以恢复以前的身份吗?”华青阳又问。

“你可以回研究所,也可以就用现在的身份从政。”

“我倒想进你们国安局,”华青阳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办个事真的太他妈利索了。”

华青阳对自己的新身份有着几分的新奇,古人云“学而优则仕”,没想到自己进入仕途却是以这种奇特的方式。想着想着便有些小兴奋,他在脑海中设想着一个政府工作人员应该有的作派,还不停地问陈强政府办公厅的工作人员都是做什么工作的。

“你的直管领导是李秀峰,他是负责教育和科技这一块工作,你的工作大致就是他的跟班。”他的兴致让陈强感觉有些可笑,但他还是耐心地微笑着说。

跟班,华青阳觉得这个词不好听,但是副省长的跟班级别也不低啊。“应该是秘书吧?”华青阳说。

“办公厅专门有秘书处,你不是秘书,你是干一些实际工作的,大概是文化教育方面,其中还有科技与全国的交流活动的。”

华青阳点点头,他对陈强说,他觉得内蒙古这个地区的确应该在科技方面与一些省份进行多多交流,特别是一些发达省份,他觉得如果自己真的要做这份工作,肯定会有许多事情要做,他甚至憧憬着自己把认识的各大科研院所和大学教授都拉到内蒙古来,到了晚上便在呼和浩特附近的草原上吃烤全羊,他还想到了在夕阳下吃烤全羊、喝酒的情景,大家一边喝酒一边谈论着科学界的各种信息、交流自己的思想、为内蒙古的发展纷纷献言,想想都是一件很爽的事。

他的话只是引来陈强的哈哈大笑,并对华青阳说:“看来你是不想回研究所了,你的想法会实现的,会实现的。哈哈。”说完,他的脸慢慢沉了下来,说道:“还是说些任务的事。在我们出发的时候,局里已经派人试图联系李远初教授,但却联系不上他。”

“怎么回事?他也出了什么问题?”华青阳问。

“那倒不是,现在确定的是李教授就在雄安市,而且就在研究所里,但他正在开一个研讨会议,估计是为了会议需要,会场进行了部分通信限制。我们的人员随后进行侧面的调查,并联系了研究所的有关工作人员,现在已经确定,李教授就在会场。”

听到这话华青阳放下心来,说道:“但愿我们不再白来一趟。”

桌面上的三维地图慢慢变得平缓,看来是飞机已经飞过了太行山,又来到了华北大平原的上空,在各大交通线的两旁,是连成片的城镇。

陈强简单介绍了这次行动的路程,因为他们乘坐的军用飞机,非战争期间,特别是非军事人员使用军用飞机必须严格按照规定行事。所以他们必须降落在专门的军用机场,况且飞机的行驶是全自动驾驶,一切控制权都在指挥中心。此次降落是在781军用机场,这个机场是雄安市东南一个小型军用机场,而李远初所在的研究所是在雄安市南部白洋淀岸边,机场与研究所隔着白洋淀,所以需要坐船过去。

华青阳只是点头同意,这些他并不关心,因为在研究所这么多年里,就算是单位集体出去旅游、开会、科研交流都是有人安排好了一切,他从来没有在这方面费过心,就是偶尔一次家庭旅游也是子琴计划路线。

大约又过了不过半个小时,飞机的电流声突然增大,看来是要降落了。华青阳和陈强都站了起来,随着飞机落地,他们走出了飞机,发现太阳已经落下,正是黄昏,天将要黑了,眼前是一个小型的飞机场,被高高的杨树所包围,机场上整齐排停着三架小型飞机。机场尽头有两栋不高的建筑。

迎接他们的只有一个年轻的军人,他和陈强互致了军礼,那人说:“陈强同志、华青阳同志,你们好,知道你们任务紧急,我就不留你们了,请跟我来。”说完,就带领他们向机场北侧走去。

华青阳边走边回头看了看他们来时坐的飞机,他很想念那架飞机,但知道也许以后再也坐不上了。他们刚下飞机不到两分钟,那架飞机已经自己离开了地面,升到了几十米的空中,渐渐地,银灰的机身颜色变得越来越浅,最后突然一下子变成了透明状,这让华青阳吃了一惊,他坐飞机的时候并不知道这飞机在视觉上也是隐形的。几秒钟后,随着电流声的变小乃至消失,飞机看来是飞远了。

他们来到机场北侧的一个小屋内,从屋内的潮湿的台阶下去,下面豁然开朗,原来这里紧临白洋淀,是一个地下的小型码头,码头的外面是一片芦苇丛,芦苇丛中间是一条狭窄的水道,如果仅从外面看,绝对不会发现这里是一个码头。码头中几艘快艇漂浮在了水面上,快艇都涂着蓝白迷彩,只有最近的一艘是银灰色的。

年轻军人让陈强和华青阳上了那艘银灰色的快艇,对他们说:“你们的目的地是941码头,现在那里没有人,你们上岸后不用管其它,船会自动回航的。”说着摆摆手:“后会有期。”

前面的一个铁栅栏门自动打开,快艇逐渐加速,很快就像箭一样冲出了码头,从一人多高的芦苇中穿过,来到了空阔的水面上。

船非常快,快得似乎已经飞了起来,而实际是船是真的飞了起来,脱离了水平然后再落下,轻轻点了一下水平,激起了一片浪花,然后再次跃起,几分钟过后,水面上的船渐多了起来,大部分是缓慢的游船,或大或小,怡然自得。这时,快艇迅速插入一片芦苇丛中,沿着一条仅仅容下一艘小船通过的水道快速穿行。

当他们再次从芦苇中出来,水面上尚有几条游船,华青阳他们自己的快艇也放慢了速度,天已经黑了下来,西方太阳落下去后最后一小片暗淡的蓝白色也将要马上消失了。对岸的一栋半圆形建筑灯火通明,与湖水中的倒影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形,仿佛一轮明月。岸边的灯光如果繁星,和天上的星星浑成一体,天水共映,使人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地,哪里是夜空,那里是水面,如同仙境一般,使华青阳产生极不真实的感觉。

是啊,华青阳从昨天晚上就知道自己的生活会有改变,但从今天早上开始,这种改变来得突然而迅猛,事态的变化一个接着一个,让人的大脑容不得半点喘息,让华青阳一直处于紧张、兴奋之中,迎接着一个又一个的刺激。而现在这个景色却是如此的惬意,仿佛经历了百米冲刺后突然的放松,华青阳躺在了快艇上,眼望着星空,努力让自己什么都不想,即使溶化在这里似乎也心甘情愿。

但没躺几分钟,陈强就把他叫了起来,指着远处岸上那个明亮的半圆形建筑说:“看到了没有,那个半圆的东西就是拓安研究所,你去过那里吗?”

“隔行如隔山啊,没去过,我老婆去过,听她说起来,说是全国各大医院共同出资设立的,专门研究脑科学,在脑科学一些细分的领域,应该是世界顶尖的了。你说李教授不会突然离开研究所吧?”

陈强胸有成竹地说:“是不是觉得内蒙古白去了,怕下一次再扑个空?我的同事已经调查了,他肯定在那里,这你不必担心。你看到的那个半圆的东西,是研究所的主楼,在它的前方还有一个矮一点的,也是圆形的房子,是会议中心,现在在研究所内正在举行一个研讨会,全国最有名的30多名脑科学专家都在那个会议中心里开会,而这个李远初教授,是会议的主席,所以,他肯定在这里。”

“哦,现在这个时候,他们是不是应该正在吃饭吧?”华青阳随口说。

陈强笑着看看华青阳说:“怎么?你是不是饿了?”

华青阳说:“饿倒是没有,只是这个点去那时,明摆着是让人家请吃饭的。”

陈强坐了下来,说:“现在这个时间他们正在会议室,由于今天是研讨会的最后一天,期间有些议题有些科学家可能有些争执,所以今天会议晚了一些,估计我们这位李教授可能也正在头疼,因为这次会议决定了脑科学家们今后的一个研究方向,如果不能达成统一意见,那么你往东我往西,大家的步伐不一致,有可能有一部分人想走也走不远,而另一部分人做的就全是无用功。如果我们到了正好赶上吃饭那更好,那我们就可以一边吃饭一边聊了一边看他们吵架的热闹了。”

“看来他们是经常有这种会议,我说怎么现在脑科学发展如此迅猛,原来……”华青阳正说着,想说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一阵巨大的闪光从华青阳的身后亮起,把方圆数公里都照耀得如同白昼,华青阳看到陈强的双眼突然圆睁,想喊什么却没有喊出来。华青阳刚想转身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一阵巨大的冲击波瞬间袭来,陈强本能得想用胳膊想护住华青阳,但动作还没有做了一半,他们就被巨大冲击波掀起,华青阳感觉自己被一只巨大的无形大手抛向了空中,接着就听到了一声整耳欲聋的巨响,仿佛自己已经升入云层,而闪电就在自己身边。在空中华青阳翻了几个滚,感觉星辰、黑暗、火光在自己眼前快速翻转几次,接着就和陈强一起被抛入了水里,冰冷刺骨的感觉立刻充满了每个毛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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